第33章 生气

“哥哥,这边,我在这里。”杨秀秀举起帕子。

杨子云却看着妹妹身边的柳桃,她对自己总是爱理不理的,今天为什么——心不由砰砰跳起来,耳朵尖也红了。

可好像哪里有不对,杨子云再一眨眼,对上的却是一张男孩子的脸。杨子云总算肯正眼看李春一眼,听说他现在越发不像话,在码头上跟那群做粗活的汉子一起厮混卖苦力,只见他破烂的衣服里露出黝黑的皮肤,身上还有不少醒目的伤痕,头发剃得短短的,样子真是要多粗野就多粗野。

李春也皱着眉头看着杨子云,本能就不喜欢这个把自己衬托得更粗野的文弱小孩——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叫他一声小孩,俩人岁数相近可李春比杨子云高出了快一个头,杨子云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朵孱弱的随时会折断的小白花。

“这是干什么?”李春和杨子云异口同声,说完彼此瞪一眼,都很不满意的样子。

小桃跑过来找到自己、二话不说拉着自己的胳膊神秘兮兮的说“快走快走,我有好事情”,还一定要自己提一条鱼“提着嘛,有用的。”跑来就是为了认识这弱弱的小白脸么,他能有什么用?

李春嫉妒的看着杨子云,小桃的爹娘就是想把小桃嫁给他,就为了这家伙日后能做个秀才,秀才有什么好?无非多识得几个字,会做几首酸诗。

杨子云也只想倒退几步,他离李春太近有种不安全感。俩人面面相觑时,柳桃拉着李春很热情的介绍:“小春哥,这是秀秀的大哥,他爹是秀才,他也很会念书。我想请他教你念书。”

她说完又鼓励的看看杨秀秀,杨秀秀硬着头皮说:“呃,哥,那个圣人不是说要帮助别人,人家求你、你有时间就帮帮吧。”

“是啊是啊,我们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柳桃猛点头,又对杨子云谄媚的道“杨大哥,我爹都夸奖过你的学问,而且说你心肠最好,你做小春哥老师好么?”

她拉起李春的胳膊、举起那条用柳树枝串起的鱼:“杨大哥你看,我们都带了拜师礼,这叫那个什么,束什么。我们是诚心诚意的,请杨大哥答应吧。”

“住口!”谁也没料到文文弱弱的杨子云突然发作,柳桃吓了一跳,就直接贴李春身上了。

杨子云不知道自己气什么,气这脚踩两条船的狡猾的小姑娘、气有事“杨大哥”没事“癞蛤蟆”、气那只白生生的小手抓住那黑黝黝的胳膊、气那“我们”还是气自己只值一条鱼。

就为了这样一对不堪入目的狗男女自己竟然茶饭不思、书也看不进,白白耽误了多少时光。杨子云激动得嘴唇乱抖,语无伦次:“你、你们胡言乱语、有辱斯文、亵渎圣贤——小人也——”

柳桃虽然听不明白这些高深的词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愿意就不愿意,好端端的骂人做什么!快嘴的她不服气探出身子想反驳,一直没做声的李春却抓住她:“我们走吧。”

我们、我们、他抓她的手!杨子云心肝一阵乱颤,声音都变尖了:“不知羞耻、还想受圣人教化!衣冠不整、断发的野人!囚徒!!贱奴!!!”

李春头发一直削得极短,确实是个异类,不过柳桃从小见惯不以为意,她听了杨子云这话勃然大怒、还没有来得及反击李春已经抢先把手里的鱼往杨东云脸上重重一甩。杨子云竟然一个踉跄摔到在地,杨秀秀尖叫了一声弹跳开老远,生怕他再动粗。

李春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地上这家伙估计自己一拳都受不住、算了,便宜这小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转头拎起柳桃走了,柳桃感觉到李春不同以往的生气,拖着自己也比平时用力一些,叫他停也不听,最后她用两个手抱住他的胳膊“小春哥你到底怎么了嘛?”脚尖拖在地上才让他停下来。

他却仍然不肯看自己,板个脸。柳桃围着他走,走到左边他看右边,走到右边他看左边。柳桃扑上去:“好了好了别气了,那种人都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的,他说的话做不得数。”

她跳起来去摸他的脑袋:“我可喜欢你的头发了,让我摸一摸。”

不料却“啪”的被他手一挡,他力气大,柳桃不但手臂震得发麻,而且她身体正悬空、就往后一摔。

“你推我!”柳桃震惊得都忘记从地上起来,睁着两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一阵委屈涌上来、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而李春也似乎被自己的举动怔住了,看着她泪水横流,低低叫一声“小桃”。他弯腰想拉起她,柳桃尖叫着打开他的手:“别碰我、我讨厌你。”

她爬起来哭着跑开:“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柳桃一头哭、一头往家里走,她知道李春在远远跟着自己,可是自己绝对不要原谅他,也不要回头。呜呜,竟然推自己,他以前重话都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呜呜,竟然推自己,再也不要理他了。

她咬着嘴唇死犟着,呜呜呜,眼泪一串一串的掉,抹都抹不及。真的好难过,他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呢,自己又不知道杨子云是这种人,以为他只是个读书读得有点傻的爱说教的书呆子,那些难听的话自己听了也很难过啊。

“娘,柳家的亲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杨子云很少这样大声说话,冲进家门就这么来一句,把正在做针线的杨鲁氏吓了一跳。

“我儿、怎得了?”杨鲁氏急问。

自己没被看上或者自己想娶的姑娘品性不良?哪一条杨子云都羞于启齿,扭过脑袋提着书袋回自己房间去了。杨鲁氏狐疑的看着在门边磨磨蹭蹭的杨秀秀,大喝一声:“你这死丫头做了什么好事还不快说、不要等我打你一顿。”

说了结果还是被扫帚抽了好几下,杨秀秀一边拦着一边哭:“娘、娘,不怪我,真的,都是柳桃、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大胆子,当着哥哥的面和李春抱一起。”

杨鲁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跑上门去把姓柳的一家全部骂遍。她把杨秀秀抽一顿还不解恨,想着正是杨秀才最开始看上柳家的臭丫头,于是飞奔房里把杨秀才打骂一顿:“砍头的杀才,这般害自己的亲儿子,你得了什么好处硬要和那个小银妇结亲。”

杨秀才委屈无比,抱着头唉唉叫唤着。自己儿子年已十六,有几户叫了媒婆来的比自己家还破落,有一家家境还可以但姑娘是个麻子,气得杨鲁氏泼了一盆脏水把媒婆赶了出去。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家底子太薄,那中等以上的人家都看不上自家,也有那抱着胳膊观望,等儿子得了功名再说的。

说实话儿子年岁确实不用着急,可家里光景实在是难熬,何况一旦下场那钱财要花到现在的十分。柳大姑娘能干漂亮、家里又这般殷实,且没有兄弟只一个幼妹——这样上乘的好亲事睁着眼睛错过才是要天打雷劈呢,自己不能因为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而放过这一注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