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离店门最远的那棵风铃树下,戴奇看了又看,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个酒馆还有没有开下去的必要。
戴奇支着梯子把树上的逗号风铃都摘了下来,柜台的角落、酒柜的底层,戴奇用木盒子放置了很多风铃,可是今天再也没有新的挂上。
傍晚时候,戴奇回到住所,大龙甲打来了电话。
他的语气有些不友好,“戴老板,有些事我也不想说你是针对我,可他偏偏就发生了。”
“老贾,什么事。”
“什么事??”隔着屏幕都能想到那副毛发遮不住头皮,发起火来皱满褶子的样子,“我头一天和你约好桌子,第二天你就停业不干,你和我玩空城计呢?”
“老贾,空城计是骗人的,我那关店是实打实的。”
就听那边大咳了几声,“你别给大爷跑题!面子、里子、场子!三天以后你还不出摊,你就等着和陆雪再续前缘吧!”
“老贾!你别太过分,我那是因为……”
“面子、里子、场子!挂了!”
这厢不得解,那厢又开锣。
姨妈已经连着打了三天微信视频,沈妮也在不断烦着戴奇,自从沈妮毕业之后来到这里,戴奇就被视作她的“监护人”,这一道道慌,不知何时休。
一边打开沈妮留下来的那个手机,一边把电视机放到最大声,找了一首酒馆里常放的歌。
戴奇调整调整状态,终于憋出几分仓促。
不用想,接通便是一通劈头盖脸。
“你们这些天干什么呢!什么也不接!是要急死人吗!”
“姨妈,酒馆太忙了,这些天搞了个活动,睡觉都在店里了。”
“别和我说这些!妮儿呢!她是不是又跑了!”
“妈!我忙着呢!闲下来我会给你回电话的!”
“有多忙,回个电话能占你多少时间!”
“哥,拼盘怎么还没上,那边客人催死了!”
戴奇怕多说漏了馅,匆匆把电话挂了。
关了电视,歪坐在沙发上,戴奇又陷入了一个人愁闷的房间。酒馆不开本应清闲,可这桩桩件件就像藏在酒馆里的尾巴,没人了以后都露了出来。
戴奇哧哧挠着头,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不是为了透气,这座城市春天的风很大,把满屋的风铃吹得彻响。
……
四筒在相亲培训班的代号叫“板斧”。
开班的老师说相亲如战场,十八般兵器要样样精通,所以这里的每一位学员都有一个与兵器相关的代号。
四筒的搭档叫“红缨”,这是他们相亲的第一面。
红缨和四筒同岁,今年都是三十二,盘着一个丸子头,戴着几片雪花连在一起的耳坠。整个人偏胖一些,脸庞显得有些松弛。
除了菜单,二人的面前还有另一个单子,看上去像极了一份调查问卷。
刚一坐下,红缨便在“礼仪”那一栏给四筒画了个叉。
“什么情况!咱可一句话还没聊呢!”
“你身为男方,没有抽椅子,我还能怎么办?”
“疏忽了,要不重来一次?”
红缨古怪看着四筒,“重来?课堂上讲的你没听吗?要把模拟当成真正的考试对待!你和我可以重来,但是遇见真正的相亲对象,你还能把人家撵起来再抽不成?必须要长点记性。”
“再者说了,模拟是为了提高,等你真正上了战场才能应对得游刃有余,我们要是作假,学费岂不是白交了。”
四筒一听有道理,可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导致思路有点乱,场面越安静他就越忐忑,“我不太会说话,要不你……”
立时间,红缨又在沟通那一栏划了个叉。
“姐姐,你饶了我吧,照你这么来我还得多花好几万。”
红缨显得有些生气,“你是男方,上来就说不会说话,这摆明了就是让女方主动,上来的印象就要坏,老师说的你到底听没听呀!”
“听了,我听了。”
“那你要练起来呀!”
四筒挠着头,哧哧哧哧好是挠了一阵,接着从头顺到了胡子,挠到嘴角的时候嘴角,手指头跟小鸡啄米也似的,不知道他在点什么。
于是乎,“仪容”那一栏又多了个叉。
四筒憋着气,来上菜的服务生转移了焦点,盯着桌子上的菜,四筒不干了,“你过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这叫二百七的螃蟹?这是个大蜘蛛吧!”
“先生慎言,蜘蛛是野生的,我们这里严禁食用。”
“你们这是婴儿餐厅吗?就这量俩大活人怎么吃!”
“先生,婴儿的衣服那么小,可也不比大人的便宜不是?”
“还顶嘴!叫你们经理来!”
服务生突然白了一眼四筒,扭着屁股走开了,四筒更加不干就要上去,红缨把他拉了回来。
“你还和人家掰扯这些?动脑子想想好不好?你看看那边是刀哥和青剑,那个包厢里是大锤和二矛,你以为吃饭的地方能随便选啊,说不定这饭店和培训班还是亲家呢!”
“这也太坑了!”
红缨不再理他,拿起笔来又要画叉,四筒一把拽过来,一顿咔嚓咔嚓。而后他又拿起那张要给红缨打分的单子,唰唰唰唰全是勾。
就见红缨腾得站了起来!
“要这么好,我还相个屁的亲!老师,我要换人!”
相亲班的第一次模拟,就这样充满火药味儿地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