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筒点点头,“我两年没回家了,过年的时候不敢回,结婚的事应付不了,二三十个侄子外甥的压岁钱也给不起。”
说着说着,四筒快快眨了眨眼,“年初的时候,我爸有次喝多了给我打电话,他说我不孝。奇哥,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不孝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太沉重了,酒话才是真话,我觉得我要毁了。”
风声和雨声都越来越大,把电瓶车刮得吱吱作响,风铃扯在了树枝上,再也听不到往日的轻灵。
四筒点了一支烟,“后来我答应家里,无论如何今年中秋一定会回去过个团圆节。我报了那个相亲培训班,学的是不错,可都还只是模拟,还没真正在相亲桌上用过。所以,这趟回去……缺个人。”
戴奇拍了拍四筒的肩膀,“有什么要求?”
“别露馅就行。”
“事情不难办,一天六百左右。”
“六七四千二……”四筒搓了搓手,“这么贵?”
“这已经够便宜的了,换做是过年一天都要一千起,这家之前我用过,专业性比较强,配合得比较不错。”
“那还是租四天吧,我怕夜长梦多。”
“也行,前期沟通的费用我看能不能免了。”
“前期沟通?沟通什么?”
“四天就有四天的排期,一点都不能让家里觉出来你是租的,这里面是要花心思的。”
“花什么心思?”
“简单来说就是补一补过去,这家公司会给你提供一个剧本,比如说你们已经认识了两年,那这两年中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一定要对的上。它会选一些节点在适当的契机说出来,像去哪旅行过,吃饭时候因为一道菜联想起什么,刷手机突然刷到去年看过的什么东西,这些事情看上去很小,但显得自然而且可信度极高。”
“哥,我就是给家里一个交待,你这搞得也太复杂了!”
“让家里放心才是交待,事情要是败露,别说交待,你连信任都没了。女方肯定是专业的,关键是需要你的配合。”
“可是迟早有一天还是要暴露的啊!”
“第一,你那不叫暴露,只是经历使然,走着走着才发现双方不合适;第二,每个人都是活在当下,这一个团圆节你让父母快快乐乐就足够了,哪怕以后有任何变故,他们开心的时光都真实发生过,这就够了。”
四筒无以辩驳连连点头,“这个钱我花。”
“我明天就约一下,到时候你先选选剧本,之后对方会给你安排对象。”
“剧本?我哪有演技呀!”
“不需要演技,台词背熟了就行,遇见突发情况女方会引导你,放心好了。”
四筒刚要说点什么,一声怒吼从厨房传来!
“我不娶!我没人!干啥呀!要不你弄死我!”
“你们两个都过成仇人了!哪来的资格劝我!”
“以后别跟我再说这个话题,传宗接代你去找老二老三!”
路上积了深深的水,今夜没有一桌客人,今夜比任何夜晚要喧嚣。
……
沈妮三十岁的生日到了。
“老板,您这里有郁金香吗?”
“不巧啊美女,郁金香卖完了,不知是要送给什么人?”
“一位女性朋友。”
“是闺蜜那种?”
“一个很聊得来的朋友。”
“那粉百合和黄玫瑰都很合适。”
“那帮我包十朵黄玫瑰吧,这附近有不是有个风铃酒馆,为什么我搜不到呢?”
“我们卖花的对酒吧很熟,这附近的确没有什么叫风铃的酒馆。”
“奇了怪了。”
“这片我经常出去送花,倒是有一家酒馆挂着些风铃。”
“叫什么?”
“好像叫篱笆酒馆,在江边上。”
酒馆外面的灯都熄了,一辆车停了下来。
“哥,不就是个生日嘛,今年这是怎么了?”
“今年不一样,人过三十分水岭,这个生日意义非凡,要是能顺道把婚姻大事解决了,那就不能再完美了。”
“没意思,还没进行呢你就剧透了。”
“你早就知道可以一举两得?”
“不想和你说话!”
片刻之间,有些隆重的场面出现了,花牛在中间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一个十寸以上的大蛋糕,周边都是他精心调制的鸡尾酒。
四筒和老万一左一右拿着很多礼花筒。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人们唱了起来。
“谢谢大家咯!”
花牛从四筒手里拿过一束花,是11朵红玫瑰,慢步来到沈妮面前,“小妮,我原本只是个平凡的调酒师,但自从遇见你,你就是我所有灵感的来源。你在的时候、不在的时候,我调的酒完全不一样,但它们都不再平凡。从前我像一艘搁浅的船,固执得生存却看不到意义,只有你能给我重新起航的动力。”
沈妮没有说什么,她张开双臂接下了花,就像开始迎接什么一样。四筒和老万嘭嘭放着礼花筒,风吹过树梢,风铃也悦耳了起来。
“生日快乐。”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出现了,她抱着一束黄玫瑰,笑盈盈走到沈妮面前。
只是一个瞬间,沈妮的表情就完全凝固了,甚至不自觉地脱了手,满怀的红玫瑰掉在地上。
花牛的眼睛立时胀红了,像个醉鬼一样咆哮出来!
“你们还有完没完了!像鬼魂一样缠着老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别再跟老子说哪天喝多了酒,别再说哪天路过纹身店,老子听烦了!”
怒吼间,黄玫瑰也被打掉了。
“你是不是想说,这片叶子是给你纹的,我这一脖子的花是为了掩盖你的草莓!还能分辨出我屁股上的是纹身还是胎记!你们一个个无孔不入编排老子,绝对没有好下场!”
啪!沈妮一个耳光抽了上去。
四筒和老万也看不下去了。
“你谁啊!这也碰瓷!还不快滚!”
“怎么能这么不开眼呢!分不清这什么时候?”
她弯腰把黄玫瑰捡起来,凝望着沈妮,“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暴躁,也许是我唐突了,但我的祝福是真心的。”
沈妮立刻落下眼泪,“嫂子,对不起,我骗了你。”
“嫂、嫂子?!”
四筒的脑袋嗡的一声,花牛变得如冰棍一般,老万跳着脚冲进后厨,去看看锅里是不是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