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妮儿终于回来了,你可得给姨妈看好了啊!你说这孩子怎么回事呢,什么都想就是不想着结婚,多让人着急啊!这次回来你可不能再让他出去跑了,我和你姨父早就看准了,她这就是玩野了,我们说啥她也不听,你说的他还能点个头,可得给她收收心了。事情不能……”
这一大段说完,又来一段。
“事情可不能再拖了,再看看你,刚结半年就离,你妈最近都不敢和我视频了!不像你们老戴家,咱家就你和妮儿两个,总这么单下去不行的呀!而且你姥姥的病情最近也不太乐观,你俩总得有个冲冲喜吧!”
“姨妈,好了,我知道了。”
不应还好,一应又给对方说毛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态度!姨妈这个人不怕得罪人,有什么说什么。妮儿一天不结婚,我和她爸就一天得种莴笋,去城里买房计划了三年,可妮儿就是不嫁,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去城里。还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冒冒失失就这么把婚离了,有些话你爸不说你妈不说,但姨妈门清,你这离得潇洒,可他们魂儿都没了!家里不要你的进口水果、金链玉镯,你把这个事做好了,比什么都强!”
这话说完就像挂断了电话一样,再也没有新的语音了。
戴奇捏着脑门,早已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这劈头盖脸的一通像一口大钟从头上扣了下来,四顾都是灰灰暗暗。
沈妮背着吉他走了进来,看着木头一样的戴奇问了出来,“哥你怎么了?”
“你后面可还有什么旅行计划?”
沈妮侧头瞥着戴奇,“怎么?这才回来几天你又不放心了?”
“我的意思是,以后不管你去哪都别暴露行踪,问起来就说你在酒馆。”
“我妈又找你刷锅啦?”沈妮抿了抿嘴,目光闪了闪。
“有句话我没资格说,但我可以替姨妈姨父传个话,结婚的事你是得上点心了!”
“像你一样,结了再离吗?”
戴奇眼睛一定,沈妮立时摆起手来,“好好好!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去试试音响。”
正在这时,四筒闯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脱下工作服,转而一脸无比的恳切来到沈妮旁边,“小妮,江湖救急,求你了帮帮我!”
戴奇和沈妮诧然相视,异口同声道:“怎么了?”
四筒紧张得嘴唇都干白干白的,“马上我就有个电话进来,我开免提,小妮你留意点,千万帮我说说话!”
“说、说什么话?”
没等四筒回答,电话已经响了,明明还没接通,四筒却捂着手机,“我记错日子了,和家里说今天一起搬家,来不及了,小妮求你了求你了!”
“大凯,搬利索了没?”
对方语气悦然,一腔一调都在往上抬着。
“妈,快、快好了,东西有点多。”
“女孩子东西多很正常,哪像你一个皮箱都装下了,要不说那时候妈就不让你买公寓呢,你们在城里生活咋也得是个三室两厅。”
“妈,我晚点给你打,我们一起忙活忙活,这才刚放好还得拆开再摆呢。”
“又骗妈,你那什么动静都没有,早忙活完了吧,小彤呢?”
四筒哧哧挠着头,像触电了一样对沈妮使着眼色。
“大凯?大凯!”
“妈,小彤在里屋呢,她关着门,我也不知道她在忙啥。”
“都住一起了还分什么里屋外屋,凡事你得主动点,别因为搬个家就辛苦了人家。要不你给妈拍张照,我和你爸看看规整得什么样子了。”
四筒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对着沈妮不停拱手,比对戴奇的“江湖礼仪”还要殷切。
“大凯?!”
“你那个柜子要不要放到卧室来?”沈妮开口了。
“要放,要放!”
“外面的东西明天再收拾吧,我饿了,要不先出去吃饭?”
“吃饭,吃饭!”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急切了,一边透着喜悦一边透着埋怨,“大凯,这都什么点了还没带人家吃饭?”
“我这就去这就去。”
可就在这个刹那,花牛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他抓着一把吉他,愣愣看了三人一眼,“你们仨什么情况!这么严肃!是有不得了的客人要来?”
同时他还洋洋得意地拨了拨弦,“小妮,这把吉他我找到了!”
四筒疯狂按着手机,他不确定是花牛开口时挂的,还是吉他响起时挂的,也不确定对方是听到了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是狂风暴雨前的短暂宁静。
屋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戴奇看着四筒,他有些担心了。四筒的脸色从没有像此时这样白过,但他的呼吸却像胀红了脸那样用力。慢慢地,四筒一边拖着沉沉的脚步一边把另外一半工作服脱下。
手机又响了。
四筒背着众人接了起来,这次没有按免提,但仍然能隐约听到尖利的喊声甚至有器物倾倒的大声音。
自始至终四筒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他的肩膀有些塌,他似乎把垃圾桶当做了柜子,随手就把衣服放在了盖子上。
“谢谢啊,小妮。”快走进后厨的时候,四筒才说了句话。
正当人们以为这一幕结束了的时候,四筒忽然从后厨冲进来,他的架势就像拎着一把菜刀,花牛下意识往酒柜那边跑,四筒却直直向门外冲去。
这一晚,人们再也没有看到四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