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王兴

毕业于清华大学的王兴,是个喜欢深度思考的人。在美团内部,员工们都亲切地称他“兴哥”,他也没什么架子,一直在开放式的工位办公,没有独立办公室,桌上堆满中文和外文图书。

我在2011年4月加入美团,那时公司还比较小,我的工位和王兴在同一排,中间隔了三个工位。某天中午,两个应该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女生吃完午饭后站在这片工位中间大声说话,聊得特别尽兴,时不时发出很响亮的笑声。我是个比较喜欢安静的人,正准备提醒她们声音小一点儿,但看到王兴居然丝毫不受干扰地盯着电脑屏幕,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兴对环境的容忍度很高,基本不受外界的影响,但他最不能容忍的是数据错误。

2016年1月,王兴在接受《财经》杂志采访时,被问及“上一次发火是因为什么”时,他的回答是:一个数据不够准确。

在各个时期,王兴对“准确”都严格要求。这一点我深有感触。下面我回顾亲身经历的三件事情,这三件事情的时间跨越美团前十年的早期、中期和晚期。

第一件事发生在我入职后不久。当时,美团获得了一轮新的融资,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公关团队负责撰写新闻稿并送审。当时,我们把新闻稿发送到王兴邮箱,第一版新闻稿文档的名称为《美团获得×轮融资××××万美元(确定版)》。

这种融资新闻稿确认的过程非常复杂。在美团内部,会有多个部门斟酌每一个字,而且还需要得到所有参投方的确认,正常情况下会有多轮修改。我们在经过一次修改后,又往王兴的邮箱发送了新闻稿,标题还是《美团获得×轮融资××××万美元(确定版)》。

很快,我们收到了王兴的回复:你们能不能规范一点?多份“确定版”文档容易看混乱,可以参考投行用V1、V2版。

确实,如果用数字来注明版本,既能让阅读者更清晰,而且还方便后续复盘各版本的差异,有利于工作的持续改进。在之后的九年多,我在整理文档时,养成了用“标题+数字版本”来命名文档的习惯。

第二件事是在2015年,美团外卖已经做出了一定的规模,也吸引了一些跨行业的优秀人才加入。比如,2015年5月,马宏彬从波士顿咨询公司加入美团外卖,担任高级运营总监。在美团内部,马宏彬被亲切地称为“马老师”。

在2015年5月的美团外卖月度会议上,马宏彬汇报了美团外卖近期的运营数据。我当时是美团外卖的公关负责人,也在会议现场。像美团外卖这种体量的业务,运营数据非常多,当时的每页PPT都列满了各种数据。

马宏彬当时刚加入美团,但在知名咨询公司工作的经历,让他对汇报比较得心应手。不过,在看了十几页的PPT之后,王兴马上叫停,他发现了某个数据前后不一致,同一个数据,前面是1.2,后面是1.3,马宏彬回翻了十来页PPT,对比了一下,果然如此。

这是一个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运营数据,而且前后间隔了十来页PPT,但王兴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数据的细微误差。

这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参加完这次会议后,我马上列了一个文档的检查流程:第一遍,检查数据的准确性;第二遍,检查是否有错别字;第三步,检查内容是否存在歧义。一篇文档的水平高低体现了写作者的综合素质,这是没办法速成的,但是,不出现错误,这是基本要求,也相对比较容易做到。

第三件事则和前面提过的《长期有耐心》这个内部册子有关。2018年,我牵头汇总整理了公司高管层全部的内外部交流分享材料,编辑整理成了一本名为《长期有耐心》的册子,供美团中高层管理干部阅读。这份内部资料发放下去之后,收到了很多同事的正面反馈。

唯一的一条负面反馈来自王兴,他给我指出了一处错误。

在一次内部交流中,王兴引用了一句名言“预测未来最好的办法是创造它”,我没有参加那次内部交流,手里的文稿是相关部门给到的速记稿,速记稿的原文是“像林肯说的那样,预测未来最好的办法是创造它”,这句话看起来好像也没错。

王兴告诉我,这句话其实是艾伦·凯(Alan Kay)说的,还发了一个百度介绍艾伦·凯的截图给我。

我到网上查了一下,搜索“林肯预测未来最好的办法是创造它”还真能找到很多结果,有些甚至出自比较严肃的媒体。

王兴能够接受喧嚣的环境(有同事在旁边大声说话,他也能安心工作),能够接受别人的误解(他说,长期有耐心,就意味着要长期被误解),但是,他不能接受错误,特别是“低级错误”。在美团内部,王兴会把明显的数据错误或者描述性的事实错误称为“低级错误”,这种事情不需要太多思考,只需要稍微用心就能做好。

王兴的认真和理性,体现在很多方面,在接下来的章节,还会有很多的细节来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