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乐府丞相诗

最早对乐府诗发生兴趣的文人，当数“三曹”——曹操和他的儿子曹丕、曹植。他们借汉乐府的旧题来填写新的题材内容，从而开启了文人创作乐府诗的风气。由此引发的乐府诗创作热，一直延续到唐代。

曹操（155—220）字孟德，是汉末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兼诗人，官至丞相，加封魏王。他写过不少乐府诗，如《短歌行》《步出夏门行》《薤露行》《蒿里行》《苦寒行》《对酒歌》《陌上桑》《塘上行》《秋胡行》《瑟调曲》《却东西门行》等等。

《文选》“诗·乐府”选了曹操的《短歌行》和《苦寒行》。《乐府诗集》选的就更多。看看这首《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见《乐府诗集》“相和歌辞”。◎朝露：早上的露水，譬喻容易消逝。去日：过去的日子。苦多：太多。◎慨当以慷：即慷慨。◎杜康：这里指酒。◎“青青”二句：《诗经·郑风·子衿》的诗句，这里表示对贤才的思慕。衿，青衿，是周代学子的服装。◎“呦呦”二句：诗句出自《诗经·小雅·鹿鸣》，这是宴请宾客的诗，此处表示诗人优礼贤才的诚意。苹，艾蒿。◎掇（duō）：摘取。◎越陌度阡：穿越阡陌。阡陌，田间小路。枉用相存：屈尊来访。枉，枉驾，屈尊。用，以。存，存问，问候。◎契阔：此词有多义，这里有久别重逢的意思。谈宴：欢宴交谈。◎匝：圈。◎厌：满足。周公吐哺：这里用周公“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吃一顿饭，多次吐出口中的食物；洗一次澡，多次拧干头发，只为及时接见前来投奔的贤者）的典故。

单看前面几句，不过是人生苦短、借酒浇愁的老调子。然而往下读你会发现，让诗人忧心忡忡的，原来不是什么个人得失，而是平定天下、缺少贤才。诗人备下酒席，随时准备鼓瑟吹笙，迎接贤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和“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诗句，都是从《诗经》中借来的，用得恰到好处。

诗人的呼唤得到了回应，新朋故友“越陌度阡”，前来襄助，大家欢宴高谈，气氛热烈。“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既写眼前之景，又喻示贤士彷徨无依的处境。而诗人不无骄傲地说：高山不让土壤，大海不捐细流，有“一饭三吐哺”的周公在，何愁贤才不至、天下不平！——曹操这是以周公自比呢，而诗的境界也因此变得宏阔。

曹操还有一组乐府诗《步出夏门行》，共分四解（章），分别为《观沧海》《冬十月》《土不同》《龟虽寿》。——《观沧海》和《龟虽寿》最为人所熟悉，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等句（文摘二），脍炙人口，成为后世老者常用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