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语言描写的技法

(1)间接描写人物和景物

汉乐府《陌上桑》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为了对付太守的调戏,采桑女罗敷尽情夸耀自己的丈夫,从丈夫的华丽坐骑,到腰中佩剑,以及他的显赫地位、翩翩风度,都表明她丈夫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这里通过罗敷的话,间接地把她丈夫的身份、地位、风度介绍了出来。当然,这些也可能是罗敷为了摆脱太守的纠缠而故意编造出来的。

杨朔在《海市》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老宋又是微微一笑,笑得十分自信。他说:“明天你顶好亲自到渔船上去看看,现在渔船都组织起来了,有指导船,随时随地广播渔情风情。大船都有收音机,一般的船也有无线报话机,不等风来,消息先来了,船能及时避到渔港里去,大海还能逞什么威风?不过有时意料不到,也会出事。有一回好险,几乎出大事。那回气象预报没有风,渔民早起看看太阳,通红通红的,云彩丝儿不见,也不象有风的样子,就有几只渔船出了海。不想过午忽然刮起一种‘阵风’,浪头卷起来比小山还高,急得渔民把桅杆横绑在船上,压着风浪。这又有什么用?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打到船上来,船帮子都打坏了,眼看着要翻。正在危急的当儿,前边突然出现一只军舰。你知道,那里离朝鲜南部不远,不巧会碰上其他的船。渔民发了慌,想跑又跑不掉。那条军舰一步一步逼上来,逼到跟前,有些人脱了衣裳跳下海,冲着渔船游过来。渔民一看,乐得直喊:‘是来救我们的呀!’不一会儿,渔民都上了军舰,渔船也由军舰拖回去。渔民都说:‘要不是毛主席派大兵舰来,这回完了!’”

这是舵手老宋向“我”介绍渔民新生活的一段谈话,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新中国的赞颂之情。其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次出海遇险的情景,写天色,写风浪,如一幅幅画面呈现在读者面前;最后写海军战士奋不顾身地抢救渔船,以及渔民得救时的欢乐心情,都生动逼真,历历在目。

(2)描写同一人物前后不同的语言

施耐庵、罗贯中在《水游全传》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那差拨不见他把钱出来,变了面皮,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诺!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刺刺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文,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答应。众人见骂,各自散了。

林冲等他发作过了,去取五两银子,陪着笑脸告道:“差拨哥哥,些小薄礼,休言轻微。”差拨看了道:“你教我送与管营和俺的,都在里面?”林冲道:“只是送与差拨哥哥的;另有十两银子,就烦差拨哥哥送与管营。”差拨见了,看着林冲笑道:“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端的是个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据你的大名,这表人物,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官。”

差拨初出林冲,因对方没有给他钱,就破口大骂,视若仇敌,可当林冲拿出五两银子送给他后,他摇身一变,由詈骂变成恭维和“同情”,仿佛知己。前后表演,判若两人。难怪林冲感叹道:“有钱可以通神”,此言不差。

(3)相关人物语言的对比描写

汉乐府《东门行》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铺糜。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

“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

一个城市贫民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妻子却不肯让他去冒险犯法,极力劝阻。这对贫苦夫妻的对话鲜明地表现了他俩矛盾的性格特征,丈夫刚强坚定,勇于反抗,妻子则顾虑重重,逆来顺受。

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瑜大惊曰:“此人决不可留!吾决意析之!”肃劝日:“若杀孔明,却被曹操笑也。”瑜日:“吾自有公道斩之,教他死而无怨。”肃曰:“何以公道斩之?”瑜曰:“子敬休问,来日便见。”

次日,聚众将于帐下,教请孔明议事。孔明欣然而至。坐定,瑜问孔明日:“即日将与曹军交战,水路交兵,当以何兵器为先?”

孔明日:“大江之上,以弓箭为先。”瑜日:“先生之言,甚合愚意。但今军中正缺箭用,敢烦先生监造十万枝箭,以为应敌之具。此系公事,先生幸勿推却。”孔明日:“都督见委,自当效劳。敢问十万枝箭,何时要用?”瑜日:“十日之内,可完办否?”孔明日:“操军即日将至,若候十日,必误大事。”瑜曰:“先生料几日可完办?”孔明曰:“只消三日,便可拜纳十万枝箭。”瑜曰:“军中无戏言。”孔明曰:“怎敢戏都督!愿纳军令状:三日不办,甘当重罚。”瑜大喜,唤军政司当面取了文书,置酒相待日:“待军事毕后,自有酬劳。”

孔明日:“今日已不及,来日造起。至第三日,可差五百小军到江边搬箭。”饮了数杯,辞去。鲁肃曰:“此人莫非诈乎?”瑜曰:“他自送死,非我逼他。今明白对众要了文书,他便两胁生翅,也飞不去。我只分付军匠人等,教他故意迟延,凡应用物件,都不与齐备。如此,必然误了日期。那时定罪,有何理说?公今可去探他虚实,却来回报。”

周瑜因一切计策都瞒不过诸葛亮的眼睛,故而感到十分恐惧。所以,决意伺机除掉他。请孔明造箭这正是好机会;而诸葛亮腹有良谋,成竹在胸,运筹帷幄,虚与周旋,使东吴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既巧为免祸,又出色地完成了出使任务。一个妒贤嫉能,心胸狭窄,处处设计害人;一个勇敢机智,从容大度,事事以大局为重。两相对照,何其分明。

(4)简笔勾勒

在《战国策·触龙说赵太后》一文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左师触龙言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耆食,和于身也。”太后曰:“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这一段对话纯用白描手法,表面看非常平淡,没有多少出奇之处,实则潜台词很丰富。太后对大臣强谏“以长安君为质”很恼火,所以,左师求见,“盛气而揖之”,回答的话也不耐烦,特别简短,带有很大火气。而左师触龙的问话出乎她的意外,全是些吃饭走路等生活小事,仿佛与“为质”的事无关,使得谈话得以继续下去。其实,这正是左师善于辞令之处,他抓住太后心理,从闲谈入手,打破僵局,由近及远,以说服太后。细想前后问答,如同一个善弈者,初看其闲闲置子,似觉无用;等到成局之后,才知自头至尾,无一虚着。

司马迁在《史记·陈涉世家》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陈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的领袖,他从小怀有远天的抱负。这里,通过他与佣者的对话,寥寥必笔,就把他的“鸿鹄之志”表达出来了。

(5)运用修辞添手法

修辞是一项富于实效性的语言表述方式,用得好,可以达到化抽象为具体、化贫瘠为丰满、化粗略为细腻的效果。运用比喻,语言更加形象生动;运用拟人,文字亲切活泼;运用排比,语句韵律和谐;运用夸张,内容不失幽默……这样,文章平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笔触。

如一位同学在《关心》一文中,是这样描写地球的:

在远古时代,地球就像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绿荫如盖的大地,是她美丽的肌肤;浩瀚无垠的大海,是她美丽的衣裳;交错分布在她周身的江河湖泊,是她日夜奔腾不息的血管。

作者采用比喻、拟人的手法,既写出了森林、大海和江河湖泊的美丽可爱,又体现了自己对地球的热爱、对环境的关心。作文时,我们应当尽量发挥自身思维活跃、富有想像力的特点,学会把修辞手法恰到好处地引入文中。

(6)善用名言增文彩

名言警句,经过了历代时空的检验,具有鲜明的表达效果。我们在写作时恰当运用,能收到“事半功倍”、“画龙点睛”之效。

如写勤奋之类的文章时,可以引用“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谈理想时,可以引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名句;要颂扬人物的品质,你就可以用“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来形容。在《春》一文中便有这样的话:“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

在这里,朱自清先生古为今用,生动地绘出了春风拂面时的柔和、飘逸和清新之感。

(7)巧用幽默出生气

看电影,大家喜欢诙谐有趣的;同学之中,会调侃的最有“人气”。写作文也是这个道理。许多佳作,往往写得意到笔随,甚至在稍稍闪出的那么一点点不正经里,文章顿然有了生气。

一位同学在《老师,你好》一文中是这样描写老师的:

我班的化学老师身材干瘦,就如一个试管,实在标志极了。他虽然年逾古稀,但头发却很黑,眼睛终年含有丰富的H2O,看上去像孩子般天真。大伙送她一个雅号:“老顽童”。

这段文字,以漫画的笔调勾画出了化学老师的形象,风趣中跳荡着一丝叛逆,幽默中蕴含一缕真情,巧妙地捕捉住了浓郁的生活气息,表现出了作者对老师难以抑制的喜爱之情。其鲜明的语言个性可见一斑。宋代诗人黄庭坚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确,文章用幽默式的语言写生活、诉真情,引人入胜。

由此可见,作文中的语言描写还真不是写谁说了句什么话那般简单,需要多多的琢磨和思考。只要在生活中注意观察、多听多看,勤动笔,就必定能够写出鲜明生动、富有表现力的人物语言来。

(6)用叙述的方法描写人物语言

鲁迅在《祝福》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他比先前并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但也还未留胡子,一见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说我“胖了”之后即大骂其新党。但我知道,这并非借题在骂我。因为他所骂的还是康有为。但是,谈话是总不投机的了,于是不多久,我便一个人剩在书房里。

小说开头写“我”回故乡后的所见所闻,三言两语即勾画了鲁四老爷这个道学家的嘴脸。作者并没有直接描写“我”与鲁四老爷见面时的谈话,只是通过“我”的简洁转述,把鲁四老爷见面寒暄、大骂新党的情态活画出来,可见他是封建地主绅士中的顽固派。这种间接描写的方法,笔墨经济,省去了烦琐的对话,用精炼的语言突出了人物的主要特征。

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这家伙动作非常简单,说话不多,发表意见总是用柔和的声音,简短的句子,搬弄一些老生常谈……而且逢到要应付,要解决什么生活上或买卖上的难题,他就搬出四句口诀,象代数公式一样准确,叫做:

“我不知道,我不能够,我不愿意,慢慢瞧吧。”

他从来不说一声是或不是,也从来不把黑笔落在白纸上。人家跟他说话,他冷冷地听着,右手托着下巴颏儿,肘子靠在左手背上;无论什么事,他一朝拿定了主意,他永远不变。一点点儿小生意,他也得盘算半天。经过一番勾心斗角的谈话之后,对方自以为心中的秘密保守得密不透风,其实早已吐出了真话。他却回答道:

“我没有跟太太商量过,什么都不能决定。”

葛朗台是一个阴险狡猾的投机商、守财奴。作者在介绍这个人物时,巧种地引用了他的口头禅,话虽不多,却能显示出这个人的性格特点。“我不知道,我不能够,我不愿意,慢慢瞧吧。”葛朗台表面上装胡涂,骨子里却硬似铁石。“我没有跟大大商量过,什么都不能决定。”看起来颇尊重自己的太太,实际上只不过把他那奴隶般的太太作为生意上最方便的挡箭牌而已。这种间接描写人物语言的方法,具有说明评判的作用,故而常常收到以少胜多的效果。

(7)与其它描写配合运用

司马迁在《史记·鸿门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日:“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土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国毗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应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啗之。

作者把人物的对话、行动和肖像描写结合起来,表现出樊哙怒发冲冠,闯入敌营,置生死于不顾的壮士形象。

施耐庵、罗贯中的《水浒全传》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那妇人把前门上了栓,后门也关了,却搬些陈酒、果品、蔬菜,入武松房里来,摆在桌子上。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未归?”妇人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买卖,我和叔叔自饮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哥家来吃。”妇人道;“那里等的他来!等他不得!”说犹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来。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烫酒正当。妇人道:“叔叔,你自便。”那妇人也掇个杌子,近火边坐了。火头边桌儿上,摆着杯盘。那妇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叔叔满饮此杯”。武松接过手来,一饮而尽。那妇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色寒冷,叔叔饮个成双杯儿。”武松道:“嫂嫂自便。”接过来又一饮而尽。武松却筛杯酒,递与那妇人吃。妇人接过酒来吃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来,放在武松面前。

……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只管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家只把头来低了。

那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里拿火箸簇火。那妇人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胛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武松已自有五分不快意,也不应他。那妇人见他不应,劈手便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热便好。”武松有八分焦躁,只不做声。那妇人不看武松焦躁,便放了火箸,却筛一盏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了大半盏,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半盏儿残酒。”

武松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那妇人推一交。武松睁起眼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廉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嫂嫂!再来休要恁地!”那妇人通红了脸,便收拾了杯盘盏碟,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值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敬重!”搬了家火,自向厨下去了。

这是《水浒传》中潘金莲引逗武松的一段精彩文字。潘金莲是使女出身,惯会卖弄风情,颠狂作态。她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极大的挑逗性。从武松进门,她就忙活开了:开始是笑脸相迎,接去毡笠;继而摆满果品,殷勤劝酒;最后,捏肩试探,淫心大露。而武松是个铁心汉子,豪爽英雄。他的话简短诚直,句句实在。对潘金莲的撩拨,开始不知道,因而脱靴烤火,饮酒自如;接着有所发觉,却低头不语,佯作不知,因为她毕竟是嫂子,不便发作。后来,看她蜂狂蝶浪,太不象样,才摔杯泼酒,以手推拒,并臭骂一顿。这里,语言描写与行动、心理描写相配合,两个人物,两种性格一枉一直,一媚一刚,何其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