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许淇

许淇（1937—2016），上海人，定居内蒙古包头市。著有《许淇文集》（10卷），散文诗集《词牌散文诗》，散文集《许淇散文选集》及小说集。

欸乃曲——欸乃一声山水绿

是橹的声音、摇橹的声音。

在江南曲折的小河道里响起。

木质发声器因水的柔情而呻吟。

仅存的拱形石桥，据考筑于明代。游人只合冶乐春水，不去听橹和桥头的谁对话，谁？沽酒的徐渭吗？

桥洞涵影，仿佛撑着一把伞赴十里长亭短亭，送别少小的离人。

草草离人语。

欸乃——欸——乃，

咿呀吱嘎。

细雨轻敲四明瓦的篷窗，

芦叶羁恋姑恶鸟的翅膀。

橹击水如弹长铗，并不呼鱼和熊掌，只为生不逢时叹息；难解的忧郁在波心荡漾。

橹击水如鱼泼跳，一滴从木舟的横侧，从弧形的胴体嫣绝的线条间滑落；从温暖的、弹性的、即吻即离的肌肤上闪烁风华。

船在行走，场景转换。生命的河道，全是抽刀断水的无奈，切入了历史，转眼间流动的层面不留痕迹。

欸乃——欸——乃，

吱嘎咿呀。

雨歇。云隙的阳光无力地垂下苍白的手，

抚摩河面的漪纹，像抚摩尸衾。

手、橹和水战栗着，欸乃的啜泣；哭了又笑，笑了又哭，那歇斯底里的嫠妇，古书上说：化作不断呕啼的姑恶。

橹，如歌。

如歌的橹乃翻为角徵之音的歌。

欸乃一声——

两岸的春山绿了吗？

河中的映影绿了吗？

（选自《许淇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