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1月20日星期六

今天本应该上课,可昨天晚上突然接到林老板电话,说今天一早来上海,有重要的业务要谈,我说,我要上课,你带丽丽吧。他说,她不行,这次非要你去,课回头再补,这次是见一个台湾来的,以前见过你,你去了有助于事情谈成。我还想拒绝,他说,这次谈成了年底有红包哦。他劝我还是去吧。早上出门前给他发了个短信,说临时出差上海。他回复说,知道了,一路顺利。

到上海已经中午了,我们住在外滩不远的福州路上。这是我第一来上海,看见外滩很兴奋,下了车就想去。林老板说,不用急,下午有很多时间。我问,下午不谈公事吗?他说,重要的事情晚上谈啦。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晚上就能谈定,说我很重要,却给我放假。我心有疑虑却不便问,吃完饭我说,既然没事,一起去外滩吧。他说他下午要准备一下晚上咋谈,让我自己去。我觉着林老板怪怪的,浪费了周末,花了机票来上海给我放假。我从外滩一直走到南京路,边走边拍照,照相时想着,下午他肯定是见那些客户去了,晚上是出席宴会当陪客,他咋不让丽丽来呢?又会浪又能喝酒。

晚上在一叫锦江宾馆的地方吃饭,出门前林老板叮嘱我别穿的太艳,或者稍微正式点的衣服就行。我不知道什么算正式点的衣服,这是冬天,我总不能穿连衣裙吧。我穿上班时的套装,外面是深蓝色的大衣,咋一看像空姐的制服。林老板说,这就好,这就好。到了宴会的地方,坐下介绍才知道一桌人都姓林,这个是林大哥,这个是林大嫂,这个林二弟还有二嫂等等,一个个穿的像过节的,女的都是旗袍。林老板介绍说是林家宗亲,就我一个外人,那几个太太围着我看,嗲声嗲气的说胡小姐好漂亮能干哦,我好生纳闷。他们不说生意,讲台湾的气候好,空气新鲜,不像上海昏朦朦的,可看我的样子就像在挑剔我哪里不对。晚上吃的是海鲜,我没吃多少,倒是对上海的烤麸烧麦几样小吃感兴趣,洋酒也没咋喝。林老板不招呼,我就坐着保持微笑,谈到该不该在大陆加大投资时,我说了句话。我说,上海是中国经济中心,也一定会成为亚洲的经济中心,它和燕城不一样。

晚上回来时,我问,没谈生意呀?林老板说,谈过了,让你出席是让大家见识一下公司员工的精神面貌。我说,那也不必兴师动众。他说,有空了给你说说我这个家族,祖籍都是福建的,以前是做纺织的。这些年来大陆投资,我主张在大陆搞新兴产业。他们这次来是想让我回去,我弟弟把台湾企业没管好。是不是在上海扩大投资没有想好。我问,燕城公司要裁撤了吗?他说,不是,这里刚起步,说的是两三年的计划。原来是来谈关系公司生死的大事。林老板说,我是这一房老大,弟弟比我小三岁,今年四十一,我又没儿子。另几房,也就是我堂哥巴不得我们都没继承人呢。我有点替林老板担心。他说,也没事,反正都是林家的。我现在才知道在台湾也很传统,这个民族特点一点都没变。

回我们住的酒店时不到十点,林老板说,你还去外滩吗?我陪你。我说,太晚了,不去了。他说,你介意在酒吧喝点吗?我看他心里有事,不吐不行,我就陪他到酒店的吧台。大堂吧喝茶的有几个人,喝酒的人不多,很多位子都空着,我们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他要喝洋酒,我说喝不惯,他要了瓶澳洲的干红。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喝的不是酒,是寂寞。我心里想着刘建平,可还得看着林老板。他的年龄看着比刘建平大,实际上还小一岁,有点瘦,一米七八的样子。西装上衣很合身,估计是定做的,永远都是白衬衫,很干净。他是台湾人又是福建热,福建人有福建人的精明。我想知道他咋没有孩子,他普通话说得蛮好,叹了口气说,老婆不能生,他们一直逼我离婚,以前是父母逼,现在是他们。我说,你没孩子不是对他们有利么?他说,家族的事复杂,说到孩子又不是这样。我说,你是因为这个来大陆的吗?他说,有这个原因。

林老板边喝酒边说,说自己在美国留学,当时年轻,有很多抱负和理想,本来在美国有事做,最后被父母叫回台湾干家族的产业。那个阶层我是不熟悉的,我不是很理解他,也没办法同情他,再说他那么多资产用的着我同情么!还有刘建平,他的阶层是多少人羡慕的,我们只能望望而已。该被同情的是我们这些北漂,我替我的家庭落魄感到羞愧。父亲在县城的一家国有化工厂,后来出来自己干,干的很辛苦。我和妹妹学习还可以,等我大学毕业了,以为好日子要来了,父亲的工厂却垮了,他不服,五十多岁了还要出去闯。现在一家人住在不同城市,没有一个是自己的故乡,连户口都没有。

晚上林老板说了不少话,他的声音不高,也没有像大陆人那样激动,即使天大的事也说得不紧不慢。他也没有酗酒,一直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这是我比较欣赏的。我们坐到十二点才离开,他说,胡小姐晚上睡的晚吗?我说,平时上班都很早上床,周末就晚点。他说,那好,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也不用再见他们了。分手时,他拥抱了我,很自然的一个分别礼,我也觉着该给他一个拥抱,所以就大大方方的抱了。洗漱完,回到床上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