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想起沈园(组诗)

在春天想起沈园

在沈园

你是幽径上迎面款步走来一位锦衣女子

在池中水榭低首蹙眉

你是我的亲人,我的表妹

冤家的路有多窄

沈园的路就有多窄

放翁的心比那通幽的曲径还窄

而日渐消瘦的你却浑然不觉

那面粉墙写满了《钗头凤》

我已无处下笔

细雨和风一唱一和

宫墙柳的腰肢顷刻委顿下去

想起那一年的沈园

我的心开始一层层斑驳起来

而对于那些没来由的季节

我早已意兴阑珊

春城啼血

这一场来自春天的杀戮,防不胜防

那些被鲜血濡湿的行囊压着我

喘不过气来!这更加凌厉的雾霾

逼迫三月一日的京城

南锣鼓巷的夜晚一阵紧似一阵

疼痛起来

我不得不交出睡意,把心

揪出来,交给警觉,交给恨

那些无辜,善良,奔波的身影

先于驱之不散的雾霾,消失

在四季如春的城市里

在南中国无边的夜色里

突然与亲人走散,突然被暴戾绊倒

突然就去往另外一个世界

灾难,灾祸,天灾人祸,从天而降

那是一把又一把,有预谋的刀

失眠的夜晚,我开始怀疑红嘴鸥

是不是传说中的杜鹃鸟

总是给春天带来无限的哀伤

我开始怀疑与人为善究竟是不是

一种美德?我是不是需要提防身边

走过的每一个人?如果第一滴血

就让我们警醒,我们能否从此

不再踏上那些前途未卜的旅程?

雪落他乡

失散。抽离

说不上决绝,但有着绝尘而去的美

其实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无主义的背影

应该有一滴真切的泪

落在欲念的梅花上

唤作香雪海

你的眼神为什么如此哀婉

你带走的只是一滴水

递给我的却是整个河流

这滚烫的花朵

在正月里的午后滴水成冰,为了忘却

我可能需要用尽一生的力气

在北方,冬天里只开这一种花

当她离群索居

所有的日子都是废墟

他乡是一个受伤的词

只一念

天色就暗了下来

有限的春天

相比于那无限的廉价的赞美,和

苍白的抒情,亘古不变的意淫

我只喜欢有限的春天

骨朵是有限的,那是春天尚在发育的乳房

小草是有限的,那是春天刚刚拱出的胡须

雨滴是有限的,那是春天喊叫的唾沫星子

墙角的玉兰与出墙的红杏,一样有着

偷情的狂喜、害怕、心照不宣

垂柳的腰肢有多细,细雨就有多细

迎春花看起来让人燥热。它是无限的

毫无节制的黄,偏离了我对羞涩的审美

遍地桃花,总是难免伤及无辜

低下来的天空只留一角

我能看见你的眼神就好。蓬勃的春风

只留一寸,我呼吸得到你的气息即可

就像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真正爱上一个人

我只爱这个春天里有限的事物

譬如这个早晨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

那些猝不及防的,通常都有着深刻的寓意

只是它的快意不是来自浩荡的春雷

而是一声喘息,或者一声叹息

(原载《诗刊》2014年8月号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