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摊牌

帝王心术,从来神鬼莫测、春温秋肃,好比嘉和帝,要是不知底细的人,刚开始私下相处,多半以为这是位脾气温和又平易近人的长辈。

聂珣一直记得,小时候的洛宾性子跳脱,不爱受拘束。偶尔跟老侯爷进宫见驾,她就跟撒了欢的小野马似的到处乱跑,有一回误打误撞地跑进后花园,还将皇后最喜爱的一株牡丹花踩烂了。

当值的太监吓得脸都白了,老镇远侯带着洛宾跪在皇后宫前请罪。收到消息的嘉和帝非但没动怒,反而乐呵呵地抱起洛宾,拿着膳房新做的糖糕一个劲地逗她,直把洛宾逗得眉开眼笑,拽着老皇帝的衣角要糖吃,才算把这章揭过去。

人的第一印象总是最深刻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洛宾和聂珣一样,都把嘉和帝当成一个慈祥的长辈。

可惜人是会变的。

“……我小时候听府里的人说,父亲是今上的少时伴读,两人年轻时微服出游,误打误撞地认识了我母亲。我母亲出身不高,父亲为了娶她过门,受了不少议论,两人成婚当日,今上特意从宫里赐下一柄金玉如意,意为金玉良缘。”

敦煌城的秘密宅院里,钟盈将一盏烛灯移到床边,突然听见穆渊来了这么一句,手腕不由一抖,烛灯上落下一滴豆大的红蜡,差点烫了她手腕。

钟盈赶紧移开烛灯,用小剪子把烧黑的蜡芯剪去,拨亮烛光,这才不动声色地合上灯罩。

“我母亲生我时伤了身子,没两年过世了,我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只听府里人说,我长得和母亲有六七分相似,性情更是一脉相承——所以我小时候闯祸,父亲都舍不得重罚,那时我不懂事,以为是当爹的疼闺女,现在想起来,他大概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我母亲的影子。”

穆渊停顿片刻,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今上,也一样。”

钟盈悚然一惊,从他这番话里听出某些隐而不发的暗示。她不方便议论亡者,更不好接这个茬,两厢为难,所以越发尴尬。

“我进宫的次数不多,有限的几回,今上都格外热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带着我在御花园里放风筝,在太平行宫里遛马兜圈……我跑累了,拽着他袍角要他背我,他乐呵呵的蹲下身,把我爹吓得差点磕头谢罪。”

穆渊微微呼出一口气,连讥带讽地勾了下嘴角:“我那时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你说,是我太蠢了,还是我爹太蠢了?”

钟盈把刚煎好的药倒出一碗,递到穆渊跟前,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属下说不上,我只知道,您再不按时吃药,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我只能把康大夫请来,再让您睡上三天三夜。”

穆渊:“……”

这没大没小的东西知道什么叫“上下有别”吗!

钟盈跟在睦远郡主身边多年,见惯了沙场征战,不管多大的阵仗,轻易吓唬不住她。然而,不知是不是穆渊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妹子今晚不大对劲,眉心夹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焦虑。

穆渊盯着她瞧了好半天,钟盈依然一无所觉。这手贱的货终于忍不住,靠着软枕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头:“想什么呢?魂都飞没了。”

钟盈猝不及防,额角挨了一下,穆渊手上又没轻没重,当即红成一片。她抬手捂住额头,怒目瞪着穆渊:“你干嘛?”

穆渊面无表情:“该我问你干嘛,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钟盈其实不太想告诉他,颜渥丹的叮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康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过,穆渊的病症有一多半是心病,再劳心劳力下去,煎熬的是他自己的心血和寿数。

但这回的动静不小,钟盈实在有点拿不准,纠结半晌,还是一通竹筒倒豆子。

末了,她似乎自己也知道“欺上瞒下”的行为很不合适,不用穆渊开口,已经主动将面部表情调整成“沉痛悔过”,连连请罪:“少主,属下自知不该瞒着您,但您前阵子一直昏睡,康姑娘又特意叮嘱过,属下实在不敢拿这些事耗您的心神。”

穆渊没说话,眼帘微微一垂,所有的思绪滴水不漏地挡在眼皮下,乍一看有点喜怒不定的意味。

钟盈最怕他这样,越说音量越小:“……颜先生说要把水搅浑,故意引出回纥左贤王的总管,又把那人行踪‘无意中’透露给奉日军,结果让奉日军抓了个现形——只是咱们派去的人大意了,不留神泄露了行踪,如今奉日军盯上了咱们一处暗桩,要是顺藤摸瓜,保不准……”

她没把话说完,因为发现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穆渊的眼神已经沉了下来。她打了个激灵,后面的话便有点说不下去了。

穆渊斜倚着软枕,微微闭上眼:“老师知道这事吗?”

钟盈听出他语气不善,硬着头皮道:“知道……颜先生说不必着慌,只是一处暗桩,查不到咱们头上,权当问路时投出去的那颗石子了。”

穆渊蓦地睁眼:“敦煌城里每一处暗桩都是我和兄长费心打下的,是说舍就能舍的吗?”

他语气不重,音量也不高,听上去像是闲话家常,钟盈却噤若寒蝉,不敢接口。

穆渊喘了口气——这些日子,聂珣固然卧床养伤,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康姑娘施了几回针,将他身上的寒毒封在筋脉里,又严禁他下床走动,一天到晚只能躺在床上,活像摔断了腿半身不遂。

“我这阵子精力不济,有些事鞭长莫及,难为老师费心筹谋了,”许久,他从牙缝里抽了声笑,“敦煌城的暗桩都是兄长亲手打下的,出了这样的事,兄长知道吗?”

钟盈终于逮到个能接口的话茬,赶紧道:“已经传书丁爷,正好南边的匪患平息得差不多,丁爷腾出手,正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穆渊低声道:“让暗桩里的兄弟先撤出来,别让奉日军发现端倪……好在没两个月就是万寿节,今上多半会将靖安侯召回帝都,等避过这阵风头,奉日军就是有心顺藤摸瓜也分不出精力。”

钟盈点头应了。

“还有,咱们虽然利用雪崩封了驻地入口,却并非长久之计,早晚有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一日。其他的就罢了,朱雀必须转移走,决不能让奉日军抓到把柄,”穆渊继续道,“另外,康姑娘打算尽快施针用药,我到时恐怕不能理事,西域事务一应交给兄长主理,北戎和回纥也得盯紧了……还有,如果老师再有类似的举动,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第一时间报我,如果我无暇顾及,你就拿着这个。”

钟盈还没反应过来,穆渊手腕一振,隔空抛来一样物件。钟盈本能地接住,见那物件块头不大,分量却颇为不轻——是一头巴掌大的老虎,青铜铸造,上面用大篆镂刻了字样。

统兵之符,左在帝君,右在洛帅。

钟盈打了个哆嗦,好悬把青铜老虎摔地上,两只手爪扑腾几下,好不容易接稳了。她赶紧跪在地上,浑身汗毛瑟瑟战栗:“少、少主,这可是青虎符,危急关头能号令四境兵马……”

穆渊苦笑了笑:“什么号令四境兵马,现在只剩号令暗桩一个用途……你拿在手里,就当以防万一了。”

钟盈这才接过,那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像接过兵符,倒像是捧了一团火药在手里。

三月初,日夜兼程的丁昱赶回敦煌城,与此同时,召靖安侯还京的旨意也送到了奉日军驻地。

重伤初愈的聂珣送走钦使,实在有些支持不住,捂着胸口倒退几步,扶着桌案慢慢坐下,良久,慢慢呼出一口气。

召他还京的旨意早在聂珣意料之中,朝廷借口江南局面未定,拖延卓逊和谭继明北归的日期也没让靖安侯惊讶——好不容易逮到借口分他手中兵权,就算嘉和帝顾念旧情,他手下那帮应声虫要不打蛇随棍上,也是白担了“肱股”二字。

看清旨意,就算齐悯晟再圆滑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朝廷是什么意思?当初说好了只是借调,如今匪患平定,却不许咱们的人回来,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聂珣微一皱眉,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回案上。

齐参将登时不敢吭声了。

幸而靖安侯没有深责的意思,沉默片刻,主动转开话头:“你之前说,发现城中有另一股势力暗中插手,还顺藤摸瓜地找到他们一处据点,是在哪?”

齐悯晟如蒙大赦,赶紧道:“就在城西,明面上是一家杂货铺,但那铺子里经常有不明来路的人士进进出出,看着不像寻常生意人。属下亲自查问过,那铺子的主人姓名、住所都是伪造的,咱们的人几次乔装前去查问,非但没查出线索,反而被他们觉不对。如今再去,里头已经人去楼空。”

聂珣眉头皱得更深,却听出他话没说完。

“幸而属下留了一手,早在第一次登门前就派了几个机灵的斥候盯着那铺子,发现里面有个小伙计,年纪轻轻、没病没灾,却总往药铺里出入——那家药铺坐堂的大夫是个女子,据说是家学渊源,架子摆得挺大,从不上门看诊。但咱们的人发现,她私下里几乎每隔一日就会往一处宅院去。”

齐悯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推到聂珣跟前,上头白纸黑字地写了一行地址。

聂珣细细一眯眼,突然拍案而起。

纸条上的地址位于城西,这一带是藩商聚集地,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之前西北驻军来搜查过好几轮,只是碍于靖安侯“暗访”的命令,不好大张旗鼓,更不方便擅闯民居,因此一无所获。

如果没有斥候递出的确切消息,哪怕聂珣从宅院大门口经过,也想不到这小小的宅院里居然藏龙卧虎。

奉日少帅这一趟虽是“微服”,齐悯晟却万万不敢让他一人只身犯险,除了二十个打扮成小厮模样的奉日精锐斥候跟随,齐参将还事先派出近百名将士,化装成贩夫走卒分散在附近街道,只等聂帅一声令下,便能将“贼窝”一锅端了。

直到聂珣亲自叩门,宅院里的人似乎还懵然不知,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开了门,从门缝往外张望一眼,发现是个生面孔,不由面露犹疑:“您找谁?”

聂珣:“我找你家主人。”

那管家也颇有见势,见他气度不凡,心知必是大有来头,不敢强行驱赶,好言好语地劝道:“对不住,我家主人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外客。您要是有事,不妨留下姓名,小人好向我家主人禀报?”

不知是不是被穆渊坑的,聂珣一听到“小人”这个自称就眼皮乱跳。他重伤初愈,耐不住久站,索性从怀里摸出奉日军的令牌,在管家面前一亮:“奉日军查案,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他嘴上说“请”,脚下却毫不客气,自顾自地往院里走。他身后的奉日斥候立马一拥而上,将管家扣在一边,刚穿过中庭,就听回廊上远远传来一声:“哟,又见面了,聂侯爷,真是好大的威风!”

聂珣脚步一顿,循声回头,就见丁昱斜靠着回廊立柱,一条长腿懒洋洋地翘起,双手抱胸,斜乜眼瞧过来:“查案?敢问聂侯,我犯了哪条王法?您话也不说清楚,就这么大剌剌地闯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宅子是什么作奸犯科的贼窝呢。”

聂珣沉默片刻,拱手施礼:“……兄长。”

丁昱架子摆得很大,内心却远没有脸上表现出的那样成竹在胸——他非常清楚,聂珣这回上门,一定是拿到了确凿证据,并且事先做好了周全的布置。虽说他及时让人去后院传信,却未必逃得过奉日军的耳目,万一有个差池,他自己暴露也就罢了,拖累了穆渊,他死了也没法跟九泉下的洛侯交代。

如今聂珣既然还愿意称他一声“兄长”,先礼后兵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丁昱都没有主动撕破脸的道理。哪怕心里直骂娘,他面子上依然做的无可挑剔,按照待客的礼数将人引进堂屋,吩咐下人上了茶。

“西北井水苦涩,再好的茶叶也泡不出滋味,怠慢贵客了,”丁昱皮笑肉不笑地说,“下回聂侯上门,不妨派下属事先说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

聂珣看了齐悯晟一眼,那意思大约是“你们在这儿不方便,先下去吧”,齐悯晟不放心地劝道:“少帅……”

聂珣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看了他一眼。

齐悯晟不敢吭声,默默退下了。

等屋里的闲杂人等退干净了,丁昱一边掂量着这位的来意,一边故作随意地试探道:“前阵子听说聂帅身体不适,奉日军驻地都戒严了。怎么,眼下您是大好了,有力气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逞威风了?”

虽说是阳春三月,西北依然不甚暖和,聂珣的手笼在衣袖里,反复摩挲着短刀刀鞘。他没精神跟丁昱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她在这儿。”

丁昱笑容一敛。

“我此来并不是想与兄长为难,”聂珣压低声音,“我有两个问题:在祁连雪峰上,我亲眼见她饱受寒毒折磨,这到底是什么毒物?怎么中的?”

丁昱十分不想跟他谈论穆渊所中的毒,就像他不想把自己的软肋亮给别人看一样。但是眼下局面微妙,他猜不透聂珣的来意,只能尽量周旋:“怎么,聂帅不知情?这不是你的手下干的好事吗?”

聂珣眼神骤冷,低喝道:“你说什么?”

靖安侯统军久了,言谈举止自有一股说一不二的威势,一般人轻易承受不住。但是丁昱自小跟他一块长大,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什么丢脸的勾当没干过,实在生不出多少敬畏之心。

他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捏着鼻子喝了两口,嫌弃地“啧”了一声:“当年洛侯满门惨死,击刹军被打成‘叛军’,聂侯爷亲率奉日精锐平叛,最终将其全歼于葫芦谷——怎么说我都在洛侯身边待过几年,对行伍之事略知一二,击刹军是洛侯一手调教出的,论战力,和奉日军只在伯仲之间。”

“既然如此,您当年怎么就那么容易将击刹军逼进葫芦谷?您就从来没想过吗?”

聂珣捏紧刀鞘,好半天才低声道:“……想过。”

当年,靖安侯被迫应下率军平叛的差事,出征前曾和卓逊做了通盘推演,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预设了应对方案。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击刹军居然跟失了主心骨似的,只是一两个照面,已经溃不成军,一退再退,终于被逼入死地。

这些年,聂珣怎么也想不通,镇远侯一手调教出的击刹军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他甚至回到当年的交战之地,仔细搜寻线索,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直到丁昱主动提起,这块压在他心头多年的石头才算被刨出来,重新摆在台面上。

“我不妨告诉你,以睦远的脾气,原本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当年两军交战之际,有人买通她身边亲卫,在她饮食里下了毒。你率军围剿时,正好赶上她毒发,击刹军群龙无首,才会一再撤退。”

丁昱将茶盏盖子往空中一抛,又伸手接住,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缘:“你要是问我那下毒之人是被谁买通的,恕我无可奉告,因为事发后,那背主犯上的东西自知罪重,已经服毒自尽了。”

聂珣胸口剧烈起伏,有那么一瞬间,心血呼啸着逆流而上,险些一口呛出。

他咬紧牙关,强忍半天,总算将那口淤血吞了回去,嘶声问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丁昱一抛茶盖,在茶盏杯壁上轻轻一碰:“听说过‘其凉’吗?”

这名字好生耳熟,然而匆忙间,聂珣想不起在哪听过,只得道:“愿闻其详。”

丁昱:“此物本是北蛮之地的一种毒物,生于冰原之下,有大毒,而且毒性寒凉。当地人把这玩意儿晒干后磨粉,再配上其他几味草药,便成一味其凉。人服下后,先是浑身发冷,继而知觉麻痹,即便侥幸保住性命,那寒毒也会夜夜发作,每过一日都如熬油一般,经年日久,最终气血两虚而亡。”

聂珣心头倏地一跳,突然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奉日斥候回报,那老北戎王暴病而亡,正是因为中了一味“其凉”。

他想起当初在祁连雪峰上,穆渊每晚“旧疾”发作,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裹再厚的斗篷都缓不过来。严重时,嘴唇和眉梢上挂起一层细细的水珠,仿佛在毒性的反复催逼下,浑身精血已经干汤,只剩一点稀薄的水分。

聂珣握紧短刀,只觉得胸口刺痛,眼前隐隐发黑,平复了一下气机才道:“她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丁昱想用一贯的“无所谓”腔调调侃几句,然而事关穆渊生死,他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板着一张脸:“快七年的‘其凉’,你说到什么程度了?能好端端活到现在,已经是她福大命大……说起来,还要多谢聂帅当初的看顾,没让她死在雪峰顶上。”

聂珣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嘶声咳嗽起来。

丁昱原本不想搭理他,但靖安侯这一咳居然一发不可收拾,到后来脸色涨红,每呼吸一下都格外急促,仿佛气息将将卡在喉咙里,死活到不了肺脏。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弟,再怎么不待见,终究有些情分。丁昱倒了杯热茶递给聂珣,又试探着拍了拍他后背:“怎么?你是真病了?”

聂珣咳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仓促地吸了两口气,艰难道:“失、失礼兄长了……”

丁昱皱眉瞧着他,半晌才道:“所以前阵子,奉日军突然戒严全城,真是因为你病了?”

聂珣苦笑了下。

聂帅在奉日军中威信极高,一句话交代下去,城里城外尽数戒严,别说丁昱刚回西北,就是一直驻守在敦煌的西北总兵江衡都没得到风声。

他无意跟丁昱详加解释——想来穆渊也不会将暗算自己的黑历史倒给丁昱:“前阵子着了凉,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见好了……幸而圣婴果已经被你们寻到,她中毒虽深,总有法可解。”

丁昱没说话,也是无言以对。

就听聂珣接着道:“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们处心积虑、布局多年,到底在图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