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之栋,徐东洋在汉口市拜访各大老板,掌柜。募集资金,支持前线抗战。
深夜,轿车送徐东洋回家之后,再回到邱家别墅。邱家别墅是独立的三层洋楼,有栽满花草的院子,高高的围墙。
轿车刚到别墅门口,佣人就打开大门,轿车缓缓进入别墅,停稳。司机先下车,拉开车门,对邱之栋说了句:“老爷,到家了,请下车。”
邱之栋正闭目养神,听到司机的说话声,睁开眼睛,准备下车。
开门的佣人关好大门,正欲回头,只见围墙上一个黑衣蒙面人,瞪着一双冰冷,凶残的眼睛,手里还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
佣人大吃一惊:“啊……”
黑衣人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手起刀落,正砍在佣人的脖子上,扑哧一声,佣人的头滚落下来。
轿车司机听到响声,回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围墙上,花丛中,七八条黑影,如飞一般掠过来,手里都提着长长的刀。刀锋闪着寒冷的光芒。
轿车司机喊了一声:“啊……”
一柄长刀从他的后背刺人,从前胸透出。一股鲜血喷出,喷到刚刚从轿车里钻出来的邱之栋脸上。
邱之栋用手一抹,满手鲜血。电光石火的那一瞬间,他叫了起来:“有刺客!”
几把长刀从两个方向同时刺在他的身体里,刺入之后,还在他的身体里搅动,鲜血如泉水一般往外涌。
别墅里有了脚步声,显然里面的家人被惊动了。
几个黑衣人拔出刀,并没有急忙逃走,而是一涌而上,冲进房中。
房屋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警察署,负责值班的副署长黄金牙在办公室里呼呼大睡。几个警察在值班里东歪西倒,只有丁盛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报纸。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丁盛不慌不忙地拿起电话:“警察署,我是探长丁盛……”片刻,丁盛失去了冷静,大吼了一声:“起来!起来!统统起来!”
警察们被惊醒,揉着朦胧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丁盛。
丁盛扔下话筒,直奔黄金牙的办公室,一头撞了进去。
黄金牙被惊醒,破口大骂:“干什么?干什么?你他妈的找死呀!吵醒老子睡觉?”
丁盛急忙道:“黄署长,大事不妙了,汉口商会会长邱之栋全家被杀了……”
黄金牙浑身一哆嗦:“啥?”
丁盛:“十几口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黄金牙慌了神:“快到现场。”
大批警察赶到了邱家别墅,现场惨不忍睹。院子中,一个佣人身首异处,司机扑倒在轿车上,邱之中死在轿车之中,浑身窟窿。别墅内,男女老幼,个个残肢断腿,死不瞑目。
黄金牙倒吸了口凉气:“毒,真他妈的毒!”
丁盛在旁边小声地道:“署长,一定是日本人干的。”
黄金牙:“日本人?日本人不都逃走了么?”
丁盛:“日军侵略中华以来,日本人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未必会逃走,不过一定会躲藏起来了。”
黄金牙:“为什么说是日本人干的?”
丁盛道:“据我所知,邱会长在募集资金,支持前线抗战,日本特务肯定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就下手了。”
黄金牙点了点头:“这只是猜测!”
丁盛:“还有物证。”
黄金牙:“什么物证?”
丁盛:“署长请看,每一个死者的身上都是刀伤,这是日本武士刀留下的创伤,不是日本特务,还能是什么?”
黄金牙无语。
丁盛补充了一句:“即使不是日本特务,也是日本鬼子的帮凶。”
黄金牙挥挥手:“全体出动,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日本特务隐藏的地方给我找出来,给汉口百姓一个交待!”
丁盛:“是。”
黄金牙叹了口气:“撞了他妈的邪!又不得安宁了!”
张三方家,张三方一家正在吃早餐,油条,豆浆,小米粥,咸菜。唯独缺了张九。这是一个很不正常的情况,张九每天来得比任何人都早,回家是最后一个离开。张三方,张飞龙都感觉有些奇怪。
张三方问张飞龙:“没有看到张九?”
张飞龙摇头:“我也觉得很奇怪,他可从来没有来迟过。”
张三方:“也许有点事情耽搁了。”
张飞龙还准备说点什么,张九跑了进来,一脸慌张的神色。张飞龙暗暗吃了一惊:一定发生大事情了……
张三方:“怎么了?”
张九:“老爷,大事不好了。”
张三方:“啥?”
张飞龙,张思,张想兄弟都放下碗,看着张九。
张九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邱会长一家被杀了,十几口人,一个也没有留!”
众人一起惊叫:“啊……”
一阵沉寂。
“啪!”张三方把面前的饭碗摔碎在地上,人呼地一声站起来,怒道:“岂有此理,太猖狂了!这还是我中华之地么?”
张飞龙:“九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张九:“昨天深夜,现在全城都传遍了。”
张思问:“什么人和邱会长有如此深仇大恨?”
张九:“日本人。”
张思:“日本人?汉口还有日本人么?不是都跑了吗?”
张九摇头道:“中日开战,日本人会潜伏在汉口市内,伺机而动。邱会长到处募集资金,支持前线抗战,所以,日本人要他死!”
张思瞠目结舌:“日本人太狠毒了!”
张三方怒气冲冲:“无耻之极。”
张飞龙:“九哥,警察已经出动了吧?”
张九道:“警察署是出动了,可这些警察,平时只知道敛财,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真遇到强劲的对手,只能是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张飞龙点了点头。
张三方感叹:“国之不国,民之奈何?哎!”
张九走到张三方面前:“老爷息怒,我还有个事情要和老爷商量呢!”
张三方:“什么事情?”
张九:“我们答应捐的两万大洋还要不要捐?”
张三方:“捐,当然要捐,为什么不捐?”
张九站着没动,脸上有难言之色。张飞龙察觉出他的异样,没有问,他知道父亲会问。果然,张三方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张九缓缓地道:“困难是没有,我怕给老爷带来麻烦。”
张三方:“什么麻烦?”
张九道:“邱会长惹来灭门之祸,是因为募集资金支持前线抗战,倘若老爷捐了款,得罪了日本人……”
张三方勃然大怒:“这里还是中华的土地,怕什么日本鬼子?捐,一分不少,我就不信了,几个躲藏在暗处的日本鬼子,还能把汉口市的百姓杀光不成?”
张九:“老爷说捐,就捐!不过老爷,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树大招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只是寻常百姓……”
张三方狠狠瞪了张九一眼:“你若不敢去银行,我亲自走一趟。”
张九忙道:“老爷,我立刻就去。”
张三方:“快去快回。”
张九退出去,走了。
张三方余怒未消,又有手重重拍了拍桌子:“倭寇太猖狂了,我堂堂大中华,何至于被日寇如此欺负?”
张飞龙:“还不是我中华热血男儿太少了,一个民族没有血性,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张三方默然。
张飞龙:“爹,您别担心,倭寇敢来我家,我让他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张三方:“现在是你出力的时候了。”
张飞龙:“是,爹。”
张三方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飞龙,爹这里没什么大碍,你得去保护徐东洋呀!他和邱会长一起募集资金,邱会长被杀,下一个就有可能落到他头上!”
张思一声惊叫:“是啊!可如何是好?”
张飞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张飞龙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箱子,拿出他的武器。一把一尺多长,两根指头宽的短刀,刀柄后面有一个铁环。一根三尺多长,指拇粗细的绳子,这条绳子可不是普通的绳子,其中有细钢丝,既柔软,又不是一刀可以削断。张飞龙练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短刀只适合贴身肉搏,不利于远攻,所以才想到一根绳子。把绳子套在短刀之后,刀能脱手飞出,弥补了刀短的不足,威力大增。张飞龙还有一把驳壳枪,这驳壳枪是通过张九买来的,在汉口市,只要有钱,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张飞龙爱枪,买了之后,也只有偷偷带到野外玩,不敢让父亲知道。他的枪法练得不错,虽然不算百发百中,但能十中六七。
张飞龙把驳壳枪弹匣里压满子弹,本想揣在身上,但想了想,还是放回箱子里。只把刀插在腰上,绳子放入口袋之中,如飞出门,直奔徐东洋家。
徐东洋家和张三方的家格局差不多,都是前面是医馆,药铺,后面是大院子。不过徐东洋家更气派,徐家的药铺规模宏大,一百多米的店铺,几十个伙计,马车,轿车,板车在门前停得满满的。正中的门楣上,四个大字:徐记药铺。徐记药铺的一侧,有两个单独的门面,上面有三个大字:徐神针!这是徐家医馆。徐家医馆明显比徐家药铺小了许多。因为徐神针医馆里的医生并不多,来看病都要预约。
张飞龙径直走人医馆。医馆里,两张诊台。后面是几十张一米宽的木板床。床上躺满了病人,或者仰面朝天,或者趴着,无一例外,全身扎满了银针,有的针头上还点着艾香,香雾缭绕。
六十多岁,满头银发,戴着眼镜,穿着白色长褂的徐明镜正在给一个病人扎银针,他的身边,有两个年轻的助手,一个叫王平,一个叫南召云。正聚精会神地观看他的一举一动。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照顾病人的女护士小茹,小雪。
张飞龙站在门口看了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穿着白色的长大褂,纤细苗条,长发束在脑后,清秀白净,眉似青黛,眼若两汪泉水。嘴角含笑,如沐春风。她就是徐东洋的女儿徐淑媛,今年二十二岁,是一个美丽,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她在医馆跟伯父学习医术,也在医馆里帮忙。
徐淑媛嫣然一笑:“飞龙,今天怎么过来了?”
如果在平时,张飞令还会与她说说笑,但今天形势紧迫,他直接就问:“淑媛,徐叔叔呢?”
徐淑媛:“在家里。”
张飞龙:“我要去见他。”
徐淑媛:“我带你去吧!”
张飞龙:“多谢!”
徐淑媛:“客气!跟我来吧!”
张飞龙忽然问:“淑媛,你有个姐姐?”
徐淑媛惊奇地道:“啥?”
张飞龙笑着问:“你有没有一个姐姐或者一个妹妹?”
徐淑媛扑哧一笑:“我就想有个姐姐疼我呢,可惜没有?对了,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张飞龙笑了笑。
徐淑媛认真地道:“你不会看到一个和我很像的女子,就觉得是我姐姐吧?”
张飞龙若有所思:“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徐淑媛嫣然一笑:“也许有吧!”
徐家医馆后面,有一道小门,直通徐家后宅。一个大的庭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树木花草葱郁。张飞龙刚与徐淑媛进入小院子,就看到小门两边,各站着一条大汉,腰上别着驳壳枪,正警惕地看着张飞龙。
张飞龙以前也来过,没有见过守在门口的保镖,暗暗想:看来徐叔叔早有准备了!
两个保镖看到张飞龙跟徐淑媛一起进来,点了点头,没问什么。
穿过庭院,来到一栋洋楼前。洋楼前,又站着四条大汉,同样身上别着驳壳枪,虎视眈眈。
进入客厅,徐淑媛喊:“爹,飞龙来了。”
徐东洋从内室走了出来,正了正领带:“飞龙,你怎么来了?”
张飞龙:“徐叔,您知道邱会长出事了么?”
徐东洋脸色忧郁:“知道了,这不刚刚请了几个朋友过来帮忙!你家有什么麻烦吗?”
张飞龙摇头:“没有!爹担心有人对徐叔不利,让我来跟徐叔身后凑个人数!”
徐家,张家虽然同是医生,但关系一直很好,没有别人所说的同行是冤家。徐东洋闻言,心中感动:“多谢你爹了!这小日本丧心病狂,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我们是应该多加小心……”
张飞龙:“爹就是这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徐东洋:“此时此刻,怕不是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
张飞龙:“徐叔叔,今天还要不要出去募集资金?”
徐东洋:“要,当然要。日本人想以杀人来威吓我们,我们就怕了吗?”
张飞龙:“徐叔叔,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徐东洋:“我身边已经找了几个兄弟帮忙,日本鬼子还不敢在汉口明目张胆杀人放火,你小心家里吧!”
张飞龙道:“徐叔叔,现在您的目标大,您才是最危险的。”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徐淑媛忽然道:“爹,您就让飞龙哥跟着吧!他的身手好,遇到危险,也能应付一下。”
徐东洋望着女儿关切的脸,笑了笑:“好吧!白天你跟着我,晚上回家去。”
张飞龙:“行。”
一个佣人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出来,托盘上摆放着三个精致的小碗:“老爷,小姐,喝碗冰糖银耳羹吧!”
这个女佣人五十多岁,穿戴整齐,短头发,面目慈祥。她姓吴,七八年前,就到了徐家做佣人。徐家徐明镜一生未娶,只痴心与针灸医术。徐东洋早年有过两段婚姻,婚姻破裂之后,与女儿徐淑媛相依为命,没有再娶。吴氏到了徐家之后,把徐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徐淑媛视若亲生女儿。徐淑媛一直喊吴氏为吴妈。徐东洋也跟着女儿喊。吴妈在徐家,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徐淑媛从吴妈托盘里端出一碗,递给父亲徐东洋。再端出一碗,递给张飞龙。张飞龙看到她脉脉含情的眼神,怦然心跳,忙接过来,低头喝冰糖银耳羹。徐淑媛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沙发上喝。
徐东洋喝完羹,吴妈递给他一张手帕,徐东洋擦了擦嘴,说:“吴妈,今天中午,晚上我都不回家吃饭,你少煮一点。”
吴妈应道:“是,老爷。”
张飞龙也喝光了冰糖银耳羹,他在放碗的时候,徐淑媛对他微微一笑:“好喝吗?”
张飞龙:“好喝。”
徐淑媛:“我再给你装一碗?”
张飞龙忙摆手:“不用了,叔叔还等我出去呢!”
徐淑媛嫣然一笑,张飞龙起身,跟徐东洋出了门。
徐东洋有一两黑色轿车,他带了两个保镖,一个司机。张飞龙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行五人,四人带有防身武器,也安心了不少。徐东洋第一个拜访的是商会副会长金富贵。说动他一起募集资金。金富贵五十多岁,在商场纵横多年,虽然有些忌惮,但徐东洋一番大义凛然的说辞,他无法拒绝,也就答应出面。
金富贵同样带着一车保镖,两人一起拜访了多家商行掌柜,老板。每到一家,两人说明来意,掌柜,老板都没有拒绝,欣然答应捐款。
晚上回家之时,徐东洋对张飞龙感慨道:“看,大家的心都是一样的,齐心协力,一致对敌。”
张飞龙并没有回家,他要去打探一下情况。几天前,他跟踪凌若冰,意外发现了日本浪人的巢穴。当时里面死伤的人不少,后续的情况却不了了之。张飞龙想打探日本浪人还有没有在里面,杀害邱之栋的凶手,是不是这些日本浪人?这些事情,他还不敢对任何人说,除了凌若冰。因为跟别人无法解释清楚,为了少惹麻烦,不说为妙。
深夜。万籁俱寂。
张飞龙凭着记忆,来到后湖的洋楼。这栋洋楼后面是湖,两边是树林,幽静,深邃。张飞龙趴在墙头,往里面观察了很久,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张飞龙暗想:难道没人了?即使人走了,总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我得进去看看。
张飞龙先扔了两颗小石头在院子之中,飞石探路。院子之中,依然没有响动。
张飞龙翻身而入。
他特意带了一个手电筒,一块黑色的纱布。黑色的纱布蒙在电筒前端,电筒光就不那么明亮,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又不至于闪动里面的人。
客厅静悄悄的,没人。张飞龙壮着胆子,在每一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房间里的陈设讲究,一看就非普通人家。但没有一个人居住,甚至连人居住的痕迹都没有。
张飞龙暗暗奇怪:怎么可能?
他又进入客厅,想离开这个洋楼,却忽然感觉大事不妙!客厅里,居然点燃了两支蜡烛,把客厅照亮了。
张飞龙大吃一惊,他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灯,这蜡烛是什么时候点燃的?
客厅外,五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们黑衣黑裤,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冰冷的眼睛。有四个人的手中,提着武士刀。只有中间的人,两手空空,他的腰上,挂着一把武士刀。
五个人一进屋,就把客厅的门关上了。
张飞龙左右打量了一阵,起初他的心还有些忐忑,渐渐就平静了下来。他明白了,这些人分明是在等待自己送上门来。现在关上了门,就不想让自己离开了。自己除了拼死一战,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一股热血慢慢涌上张飞龙的喉咙。他不慌不忙,拔出了短刀。横在自己面前。他和人打过架,也和人比试过刀法。但这次完全不一样,这次的形势是以命相搏,而且面对的还是日本人。张飞龙多次见过日本人,也看过日本人在汉口耀武扬武,不过和日本人以死相拼,还是第一次。
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中间的蒙面人一直盯着张飞龙,他仿佛认识张飞龙,又仿佛想彻底看清楚张飞龙一样。张飞龙也盯着他的眼睛,感觉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却不能确定究竟是谁!
中间的蒙面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一个日本人双手握刀,一步一步逼近张飞龙。
张飞龙看旁边几个人没有一起上前的意思,胆子骤然一壮:一个对付一个,都是两条胳膊抬一个脑袋,老子怕他什么?
张飞龙冷静等待着。
他的冷静,令中间的蒙面人感觉到有些意外,他用日本话说了一句:“杀了他。”
逼近的日本人挥刀横斩,刀锋挟着一股寒风。张飞龙短刀一竖,格住了横斩来的长刀,往外一拨。脚下抢了一步,几乎和日本人贴身在一起。日本人想回刀再砍的时候,张飞龙的短刀闪电一般扎在日本人的脖子。这一招快,疾,狠,根本不给日本人躲闪的机会。
短刀扎入日本的脖子,日本人怪叫了一声,他手上的动作瞬间就慢了下来,而且变得无力。张飞龙本能地往里一划,噗!刀锋把肉体切开,鲜血喷射起来,喷到张飞龙的手掌,胳膊上。
日本人跌在张飞龙的脚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喘息声,鲜血在汨汨地往外流,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渐渐地,没有了声息。
一阵短暂的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张飞龙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是第一次杀人,动手的时候,只是一个本能,杀人之后,他才感觉到了恐惧!感觉到灵魂和身体仿佛分开了,手和脚不听使唤。
中间的日本人显然没有想到张飞龙在短短的一招半式之中,就能把日本人置于死地。旁边的三个人更没有想到,他们没有动手,而是注意着中间日本人的一举一动。
也就是这短暂的沉寂,让张飞龙缓过神来。他清醒了,这些日本人,显然是等他上钩。如果打下去,自己肯定会陷入危险之中。自己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铲除这个日本人的巢穴,不知道还有多少爱国志士会遭受日本特务的毒手。
张飞龙冷静地注视着几个人,握着短刀,做出要决战的姿态,心中却有了撤退的打算。这栋洋楼,后面就是湖泊,张飞龙的水性很好,只要跳入水中,要逃脱简直易如反掌。从客厅到后面的房间,再到湖泊之中,也就短短的几十步,不过要跨出这几十步,并不容易。
又一个蒙面人双手握刀,一步一步走向张飞龙。
张飞龙暗暗好笑:如果他们一涌而上,自己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可他们自恃勇武厉害,居然要和自己一对一决战。张飞龙忽然冲了前去,先发制人,一刀就刺了过去。
这个蒙面人挥刀来挡,一挡之后就开始进攻。张飞龙的优势是近身肉搏,以快制胜。所以他一阵进攻如疾风暴雨,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这个蒙面人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连连后退了几步。张飞龙进攻是假,撤退才是真的。他发起了一阵进攻之后,忽然转身,一个箭步就窜入了后面的房间……
仅仅在那电光石火之际。
张飞龙需要的就是这一点点时间。
中间的蒙面人明白了张飞龙的意图,嗖地一声跟着冲了进去,嘴里还骂了一句:“八嘎!”
张飞龙的人撞向窗户,哗啦一声,窗户应声而碎。人随即落入水中。耳朵边传来骂声:“太狡猾了……”
张飞龙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潜出几十米,才浮出水面,换了口气。现在他彻底安全了,心里也平静了不少,回头看了看,暗暗想:我上岸之后,立刻报告警察署的黄署长,让他带人来抓这些日本特务。
正想着,忽然见洋楼火光冲天而起……
张飞龙一惊:这才是狡猾,连巢穴都烧了!不知道他们又会逃到哪里隐藏起来……
张飞龙回到张九的租房,深更半夜,他不能回家吓着了父母。张九这里,是张飞龙的落脚点。他没有敲门,直接翻墙入内。
屋里静悄悄的。张飞龙贴在窗户上听了听,才敲了敲门,低声道:“九哥,我是张飞龙,快开门,要不,我就撬门进来了。”
屋里亮起了灯,张九起床,问:“你是张飞龙?”
张飞龙:“是。”
张九:“深更半夜,你在做什么?”
张飞龙:“你先开门。”
张九打开门,张飞龙湿漉漉地站在张九面前。张九大吃一惊:“你在搞什么名堂?”
张飞龙得意一笑:“我掉进湖里了!你知道的,我能在水里泡两个小时,安然无恙。”
张九变色:“老爷子知道,怕不会安心。”
张飞龙:“他不会知道。”
张九正色道:“我要告诉老爷子。”
张飞龙嘻嘻一笑:“九哥,你不会的,有酒么?”
张九疑惑地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张飞龙换了衣服,镇定了许多:“九哥,我杀人了!”
张九一声惊叫:“啊……”
张飞龙把夜闯洋楼,遇到几个蒙面人,自己杀了一人,再跳入湖中逃走,蒙面人烧了洋楼的事情说了一遍。张九瞠目结舌,良久,才猛然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张飞龙知道无法隐瞒下去,就把上次救了凌若冰的事情也说出来了。
张九:“凌若冰,听说过这个人,她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一弹一命,她在哪里?”
张飞龙摇了摇头:“不知道。”
张九哼了一声:“你骗我吧?”
张飞龙:“她是一个杀手,无情无义,她去了哪里,怎么会告诉我?”
张九想了想:“也符合情理。”
张飞龙:“九哥,我要不要报告警察署,让黄署长他们查找日本特务?”
张九忙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不能告诉黄署长,你若告诉黄署长,他们找不到日本特务的踪迹,反而会怀疑你,到时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飞龙想想也有道理:“我该怎么办?”
张九正色道:“依我说,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惹事生非,别让老爷子生气,别给老爷子添麻烦!你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何苦参与这些危险的事情?你就不怕死么?”
张飞龙:“死有什么好怕的?”
张九:“你一死简单,你想过你父母是什么感受么?”
张飞龙一怔:“没想过。”
张九:“人活着,不仅仅是为自己,还得为亲人想想。你总不能给亲人带来巨大的伤痛吧?”
张飞龙沉思了一下,理解了张九的心情:“你说得也对……我帮几天徐叔,就回家好好打理生意。”
警察署,署长王福荣正在大发雷霆。王福荣五十多岁,高瘦,鹰钩鼻子,鹞子眼,马脸。一张脸涨得通红,唾沫横飞。自从邱之栋全家遇害,汉口百姓群情激愤,强烈要求缉拿凶手。可警察署出动了两天,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王福荣用手拍着办公桌,破口大骂黄金牙和几个探长:“你说,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吃干饭的么?警察署不是酒囊饭袋的聚集之地!今天,要是还没消息,你们统统给我滚蛋!”
黄金牙和探长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王福荣骂够了,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茶。
黄金牙等人肃立着,等候指示。
王福荣喝完茶,抬头一看,众人乖乖地站立着,一股无名怒火又窜了起来:“还不快滚?”
黄金牙如梦初醒,吆喝道:“还不快滚!快滚出去,调查凶杀案的线索……”
众人连滚带爬出了会议厅。
黄金牙满脸堆笑,想讨好王福荣几句。王福荣眼一瞪,没好气地道:“黄署长,你也出去查找线索,要是今天还没消息,我就完蛋了,我完蛋之前,一定要你们先完蛋,懂吗?”
黄金牙啪地打了个立正:“是,署长。”
黄金牙忙不迟迭地跑出警察署,丁盛,牛得壮在等着他,两人担心地问:“黄署长,王署长大发雷霆,这可如何是好呀?”
黄金牙六神无主:“如何是好?我知道就好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到处找找,说不定能发现点日本人的蛛丝马迹!”
丁盛,牛得壮:“是。”
黄金牙带领警察们在大街小巷巡查。
徐神针医馆,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徐淑媛拿起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你是徐淑媛吗?”
徐淑媛回答道:“我是。”
电话里说:“你爹被日本人暗害,受了重伤,正在美国人的约翰医院抢救,你快去看看,否则,你就见不到你父亲最后一面。”
徐淑媛花容失色:“啊……”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
徐淑媛拿着电话,呆了一阵。小雪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心地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淑媛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哽咽着:“我爹受伤了,在约翰医院,我得马上过去一趟。”
小雪大吃一惊:“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徐淑媛:“刚才有人打电话来的。”
小雪:“什么人?”
徐淑媛:“可能是医院的人吧!”
小雪一时间也手脚无措。徐淑媛镇定了一下,用手抹了抹眼泪,快步往外就走。
小雪忙问:“小姐,你去哪里?”
徐淑媛:“我去医院,你给我大伯说一声。”
徐淑媛出了门,招手叫来一辆黄包车,直奔约翰医院。约翰医院是美国人约翰开的,他同时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经常为没有钱的百姓免费治疗,在汉口市名声很大。约翰医院是西医,和张三方,徐神针截然不同。但大家又殊途同归,都是为人看病治疗。
徐淑媛心急若焚,一路上直催黄包车师傅快点。黄包车师傅拉着徐淑媛,跑得如飞一般。很快就到了约翰医院的大门口。徐淑媛还没下车,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人跑过来问:“你是徐家大小姐吗?”
徐淑媛:“我是,我爹呢?他怎么样了?”
青年男子:“徐老爷在医院后院抢救,徐小姐,老爷特别吩咐了,让你从医院后门进去吧,免得引起凶手的注意。”
徐淑媛也没有多想,对黄包车师傅说:“去医院后面。”
青年男子在前面引路:“跟我来!”他在前面跑,黄包车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转到医院后面的小巷子内。
此时,一辆轿车与黄包车擦身而过,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无意之中一抬头,就看到了黄包车李一脸焦急的徐淑媛,他马上喊住了司机:“停车……有情况,我下去看看……”
轿车嘎然而止。
小巷子内,徐淑媛焦急地问:“我爹在哪里呀?”
青年男子回头,脸上露出得意,奸诈的神色。
徐淑媛忽然一怔,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她喊了一声:“师傅,掉头。”
黄包车师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青年男子一把拽住,飞起一脚,把黄包车师傅踢到一边。
黄包车师傅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
徐淑媛从黄包车上跳下来,那个青年男子扑过来,伸手来抓徐淑媛。徐淑媛把手中的坤包砸向青年男子,但被青年男子一把接住了。
徐淑媛跳下车,跑出几步,后面巷子里又转出几个黑衣人,把路堵住了。
这个时候,徐淑媛才明白是一个陷阱,一个特意针对自己而设置的陷阱。而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之中。
徐淑媛本能地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黑衣人冲过来,伸手想捂住了徐淑媛的嘴。徐淑媛低头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这个人抖动了一下手,把徐淑媛拦腰抱了起来。正欲往小巷之中的一个院子里钻。
“住手!”陡然,一个炸雷般的怒吼声响起。黑衣人们被吼声震住了,一起回头看。
张飞龙来了,虎目圆睁,剑眉怒扬,威风凛凛。原来,他刚才与徐东洋坐着车,与一辆黄包车擦身而过。张飞龙一眼就看见了徐淑媛,看见她一脸焦急的神色,而且黄包车进了一条小巷。张飞龙顿时预感到了不妙,喊停车,他跑过来要看个究竟。正看到几个黑衣人欲绑架徐淑媛。
徐淑媛一听到张飞龙的声音,惊喜地喊道:“飞龙哥救我,他们是坏人!”
张飞龙一声怒吼:“把人放下。”
四个黑衣人一涌而上,想来拦住张飞龙。张飞龙嗖地从腰上拔出短刀,挥舞着,人已经如风一般冲了上去。四个黑衣人不敢用身体来拦张飞龙的刀,那是谁拦谁死。张飞龙的意思也不是杀四人,而是救徐淑媛。
张飞龙掠到抱住徐淑媛的黑衣人身后,对准黑衣人的背心就是一刀。黑衣人负痛,徐淑媛挣扎着跌了下去。张飞龙一脚踢开黑衣人,一伸手就把徐淑媛的身体揽住。徐淑媛恍若梦中一般,看到是张飞龙在身边,忙伸手紧紧地把他抱住。
张飞龙微微一笑:“别怕,有我在。”
徐淑媛惊魂已定:“我不怕!”
张飞龙:“我们一起杀出去!”
徐淑媛点了点头:“嗯!”
四个黑衣人挡住去路,后面的小院子之中,忽然又窜出七八个人,手里握着武士刀,个个凶神恶煞,步步紧逼。
徐淑媛微微变了变脸色,抱住张飞龙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张飞龙低声说:“放开我,跟在我身后,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徐淑媛松开了手,张飞龙一声冷笑,忽然从腰上拔出驳壳枪,对着拦住去路的四个黑衣人就开火。砰砰砰!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倒,另外三个往墙角躲闪。那些拿武士刀的人哇哇怪叫着冲上来,一边喊杀。
他们是日本人。
张飞龙顾不上身后的日本人,保护着徐淑媛往小巷外冲。迎面是徐东洋和两个保镖,一个司机,和十几个警察跑了过来。其中有警察署的副署长黄金牙,探长丁盛,牛得壮。
原来,张飞龙下车之后,徐东洋也感觉奇怪,女儿好好的在家中,怎么会忽然出现在约翰医院呢?他和两个保镖一同到小巷内,想看个明白。却不想遇到正在巡逻的黄署长。
黄金牙愁眉苦脸。
徐东洋向他打招呼:“黄署长,怎么苦着脸呢?”
黄金牙一声叹息:“一言难尽呀!都是日本人惹的祸呀!徐先生,你在这里来做什么?”
徐东洋还没回答,就听到了枪声。
是张飞龙开的枪,他保护徐淑媛杀出来了。
黄金牙,徐东洋一听枪声,个个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地往小巷里冲进去,与张飞龙,徐淑媛劈头相遇。
徐淑媛大叫:“爹,有人要绑架我。”
张飞龙大喊一声:“是日本人。”
黄金牙一听是日本人,顿时精神大振,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子正找日本人呢!
徐东洋一听日本人,心惊肉跳,不过女儿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许多。
黄金牙看到十来个握着刀的日本浪人,大喜:“兄弟们,把这些狗日的日本人统统消灭,我们立功发财的机会来了。”
日本人手里握着武士刀,警察署的警察们个个拿着枪。形势对警察们有利。而拿着武士刀的日本浪人们不知死活,凶狠异常,冲了过来。
黄金牙一声吆喝:“打!”
砰砰砰!子弹横飞,冲上来的日本浪人死的死,伤的伤。不过他们不管不顾,继续往前冲,连受伤的也挣扎着爬起来。
黄金牙:“这些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继续打。”
又是一阵乱枪,日本浪人在小巷内横七竖八,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小院之中,有人探出头来,手里拿着枪打。
黄金牙得胜,精神大振,吆喝道:“兄弟们,院子之中,就是我们要找的日本特务,统统消灭,一个也不要放跑了。”
牛得壮一马当先:“兄弟们,跟我上。”
小院之中的人开枪,打倒了两个警察。丁盛躲藏在墙角,往小院之中打了几枪,把躲藏在门边的人打死。牛得壮带人冲了进去……
此时,张飞龙把徐淑媛带到了徐东洋的轿车上,吩咐司机开车先回去,他折身回来帮助黄金牙。
此刻,黄金牙已经大获全胜,他们在小院子之中搜查,发现这里就是一个日本浪人的秘密居住之地。
黄金牙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张飞龙跑进院子,问:“黄署长,情况怎么样?”
黄金牙咧开大嘴:“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好小子,这一次,我要感谢你呀!你可是一个好市民,协助警察署,找到了日本特务的老巢,消灭了日本特务!哈哈哈……”
黄金牙知道,他可以向王署长和全体汉口市民交代了。
警察们个个兴奋异常,他们都立下大功,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张飞龙暗叫了声好险,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日本浪人为了报复徐东洋,想绑架徐淑媛来要挟他放弃筹集资金,所以在约翰医院埋伏。以电话告诉徐淑媛说徐东洋被日本人暗算。徐淑媛果然上当来了,可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张飞龙刚好在车上看到了徐淑媛,更不巧的是黄金牙带着警察队伍刚好巡逻在此,阴差阳错,日本特务被一网打尽,徐淑媛安然无恙……
第二天,汉口市的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了警察署勇捣日本特务巢穴的事迹。王福荣,黄金牙俨然成了民族英雄,张飞龙也跟着风光了一把。张三方第一次称赞了张飞龙,张飞龙受宠若惊,在他的记忆之中,父亲从来没有表扬过他。
从此之后,汉口再没有出现过日本特务的身影。
汉口商会募集的资金很快就送到了前线,但很不幸的是,日军占领上海,并顺势攻入了南京,并开始向武汉进攻!
武汉大会战开始了。
汉口市民群情激愤,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誓与汉口共存亡。
徐东洋成为汉口商会副会长,金富贵担任汉口商会的会长。他们为前线筹集资金,物资,尽心尽力。
张飞龙还是跟着徐东洋,担任他的贴身保镖。每天一早去,天黑了徐东洋回家了他才离开。自从上次勇救徐淑媛之后,张飞龙就明显感觉到了她目光之中的变化,她不掩饰对他的崇拜,对他火辣辣的爱恋。她美丽如花,情深似水,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明里暗处,都是他的一切。张飞龙是一个热血男儿,面对一个女人如水的深情,他怎么能不动心呢?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突然跳出一个貌美如花,冰若冰霜的女杀手来。
凌若冰,她在哪里?她过得怎么样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飞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的脑海里总会不停地闪现出两个女人,一个笑颜如花,美丽动人,一个凌若冰霜,杀人如麻。有的时候,他会问自己:我喜欢徐淑媛吗?还是我喜欢凌若冰?我为什么会我喜欢凌若冰呢?她是一个杀手,和我是两条路上的人……我怎么会喜欢上了她?
他为自己这种想法震惊了!
下午,徐东洋在家休息,他告诉了张飞龙,今天自己不出去了。意思是张飞龙可以自由活动了。张飞龙没事情,就到徐神针医馆里去看看。
迎面就碰到了徐淑媛。
徐淑媛嫣然一笑,张飞龙砰然心跳。
徐淑媛微启朱唇:“今天我爹说了,你们不出去了。”
张飞龙点了点头。
徐淑媛微微咬着唇:“我想到码头去逛逛,你陪我去嘛!”
张飞龙:“好啊!”
徐淑媛换了一身白色长裙,飘飘若仙子下凡。她化了个淡妆,明眸皓齿,美丽动人。两人叫了黄包车去码头,张飞龙坐在她身边,不时偷偷看徐淑媛,心猿意马。徐淑媛也侧目,与他的眼神相碰,各自心中一颤,都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开。
码头上,人来人往。轮船,木船密密麻麻,一片一片。
徐淑媛和张飞龙站在码头的台阶上,看江水流淌,看轮船来往。张飞龙问她:“淑媛,你喜欢坐轮船吗?”
徐淑媛羞涩地道:“喜欢,我听我父亲说,我很小的时候,是坐轮船从日本回来的。”
张飞龙有些惊讶:“日本?”
徐淑媛点了点头。
张飞龙脱口而出:“是你娘在日本吗?”
徐淑媛的脸色微微一红,张飞龙察觉到她脸色有些变化,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问这么隐私的事情,忙道:“不好意思,我唐突了……”
徐淑媛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微微咬着唇,淡淡一笑:“我娘不在日本,我父亲曾经对我说过,我娘也是中国人,和我父亲一起到过日本,后来与我父亲分手了……”
张飞龙沉吟:“这……”
徐淑媛笑了笑:“从我有记忆之时起,我都没有见过我娘,我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呢!”
张飞龙:“我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徐淑媛点了点头。
张飞龙:“我带你去吃鸭脖子,好吗?”
徐淑媛露出开心的笑容:“好。”
两人找了一个鸭脖子小摊,要了一盘鸭脖子,两碗酸梅汤。正在吃的时候,天空之中骤然响起了防空警报声。
有人高喊:“日本飞机要来了。”
又有人高喊:“找个好位置,看我们的飞机打日本飞机咯。”
此时的汉口,日本飞机经常来空袭,而中国飞机总在汉口上空与日军飞机战斗,各有伤亡。汉口的百姓并不怕日军飞机的空袭,而是在日军飞机空袭的时候,在外面观看。为中国飞机呐喊,加油助威。
张飞龙:“日本飞机空袭来了,我们回家去吧?”
徐淑媛:“我们到码头上去看热闹吧!看中国飞机如何把日本飞机打下来!”
张飞龙:“好呀!”
张飞龙用纸张把鸭脖子包起来,两人挤入人群中,码头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徐淑媛不由自主地挽住了张飞龙的胳膊,还用另外一只手从张飞龙的手中拿鸭脖子吃。
日军的飞机出现在天空之中,很快,中国飞机也出现了,双方你来我往,展开激战。百姓们翘首观看,一架日军飞机被中,拖着一股浓烟,坠入江中。正看热闹的百姓们一片喝彩声……
日军飞机仓皇而逃。
百姓们还不愿意离开。
张飞龙,徐淑媛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一路上,徐淑媛挽着张飞龙的胳膊,小鸟依人一般。
在徐神针医馆门口,徐淑媛才放开了张飞龙的胳膊。徐东洋刚好从医馆出来,看到了两人。
徐淑媛脸一红。羞涩地躲藏在张飞龙身后。
张飞龙恍然,对徐东洋笑了笑:“徐叔……”
徐东洋:“飞龙,你进屋来,我和你说件事情!”
徐淑媛在张飞龙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张飞龙心中有些紧张,随即有坦然了: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什么?
徐家客厅,徐东洋正在慢条斯理地泡茶。
张飞龙表面镇静,心中忐忑。他担心徐东洋会问起他和徐淑媛在一起的事情。他觉得也没什么,可他若问起,自己该如何回答呢?
徐东洋给他夹了一杯茶,有些忧心忡忡:“飞龙,你有没有听些传言?”
张飞龙:“什么传言?”
徐东洋慢慢品了茶,才缓缓地道:“很多人在说,武汉怕守不住了,日本人就要打来了。”
张飞龙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徐东洋微微叹息了一声:“如果日本人占领了武汉,我们该怎么办?”
张飞龙沉默。
徐东洋默默地品着茶,皱着眉,心事重重。
张飞龙想了想:“我听说有一百多万国军在防御,可能日本人打不下武汉呢!”
徐东洋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打算是日本人攻入了武汉,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张飞龙摇了摇头:“没想过。”
徐东洋:“你爹有没有对你提起过这个事情?”
张飞龙:“也没说过。”
徐东洋道:“我家和你家,都还有点钱,我们都可以离开汉口,到重庆去避一避,等战事平缓之后,再回汉口。”
张飞龙惊讶地望着徐东洋:“徐叔叔要把徐神针迁到重庆?”
徐东洋有些伤感:“我也不想,可形势逼人呀!不得不考虑考虑!你回家问问你父亲,看他有什么打算?”
张飞龙点了点头。
徐东洋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其实我不在乎,可不能不为淑媛以后的事情做想。”
张飞龙回到家,张三方医馆已经关门了。张九在盘账,张三方和两个儿子在茶几前喝茶,交流着一些疑难杂症的下药方法。张三方看到了张飞龙,点了点头,问:“回来了?”
张飞龙:“爹,我回来了,徐叔叔让我问您一件事情。”
张三方有些意外:“啥事情?”
张飞龙:“徐叔叔问您,要是日军打入武汉,您有什么打算?”
张三方一怔,随即问:“张九,日本人能打入武汉吗?”
张九从账目之中抬起头,说:“据我所知,日本有七成把握打入武汉,中国只有三成把握守住武汉。”
张思和张想啊了一声,都看着父亲,他们也担心这个问题。
张飞龙道:“徐叔有个打算,准备到重庆避一避,等战事缓和之后,再回汉口。”
张三方:“他要把徐神针迁到重庆?”
张飞龙道:“徐叔或许是让徐淑媛到重庆吧?”
张九叹息了一声:“战乱的时候,老百姓无能为力,能避一避,也是无奈之举呀!”
张三方沉默,良久,他问张九:“张九啊!你也不是外人,你说,我们该不该到重庆去避一避?”
张九缓缓地道:“老爷,以老爷的财力,到重庆不失明智之举,远离战火,可以保障全家安全。可老爷没必要走,因为老爷只是医生,救济百姓疾苦,日本人再混账,也不会拿老爷您这种德高望重的人开刀呀!”
张飞龙:“日本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我就觉得,日本人根本没人性!”
张三方恨恨地道:“我也觉得日本人没人性,但我们张家,不能走!我们留在汉口,汉口在,张家在,汉口亡,张家亡!”
张九笑道:“老爷,没那么严重,留在汉口,也是一个明智。”
张三方不解:“啥?”
张九微微停顿了一下,才道:“有句话,不知我当讲还是不当讲?”
张三方:“你说。”
张九道:“我觉得徐先生有私心。”
张三方:“啥私心?”
张九道:“徐家和张家,是汉口市两大医界世家。张家生意不及徐家,但得到的民心是徐家远远不及的,徐家生意远超张家,未必不想在民心上赢了张家……”
张飞龙听出张九是在说张,徐两家的关系。
张三方忙伸手阻止张九继续说下去:“张九啊!我知道你是为张家做想,可我们张家,从来没有和徐家竞争的意思!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这个事情不要再提起。”
张九恭敬地道:“是!老爷!”
张九立刻闭上嘴,就仿佛从来没有说过话一样。
张飞龙看了看父亲,张三方对张飞龙说:“明天你回徐叔一声,就说我们不愿意走,留在汉口。”
张飞龙:“好。”
警察署监狱内,江大猛已经被关押了几个月,他在里面没挨打,也没挨饿,就是没有自由。江大猛就是一头猛虎,没人搭理他,他哪里闲得住,天天大叫大嚷,要见黄署长。
看守他的狱卒用警棍敲着铁门,对他说:“知足吧!你是第一个在监狱里享福的人!别人不死也脱层皮,你有吃有喝还不挨打,你还想怎样?”
江大猛怒目圆睁:“老子要见黄金牙,他拿了老子的钱,却不讲信用,不放老子出去!”
狱卒习以为常了,淡淡一笑:“没要你的命,也算够意思了。”
江大猛用力猛烈地摇晃铁门:“说话不算数,算么子男人?老子看姓黄的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狱卒嘿嘿一笑,不想和他多说。
江大猛:“你给姓黄的说一声,就说老子要见他。”
狱卒不耐烦地道:“黄署长很忙,不是你说见就要见的。”
江大猛:“我日他妈。”
狱卒笑道:“他妈早死了!”
江大猛怒气冲冲:“黑,真他妈的黑,老子是土匪,心已经够黑了,想不到官府比土匪还要黑……”
江大猛把黄金牙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他正唾沫横飞的时候,黄金牙带着牛得壮几人进来了。
狱卒忙立正敬礼:“署长!”
黄金牙问:“这小子关了几个月,精神不错嘛!骂人的功夫也有长进了,以前只骂我爷爷,现在连我祖宗也搭上了……”
牛得壮讨好地道:“署长,我扒了他的牙,看他还能不能骂!”
黄金牙若无其事,淡然一笑:“算了,他骂个人,也就过个嘴瘾,我还能少块肉不成?”
牛得壮笑道:“您这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佩服!佩服!”
江大猛听到黄金牙的声音,大喊大叫:“黄金牙,老子有话要和你说。”
黄金牙:“我听着呢,你说吧!”
江大猛扑到铁门前,隔着铁门栏杆,恨不得一口把黄金牙吞下。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姓黄的,我的兄弟有没有把钱送给你?”
黄金牙:“有。”
江大猛:“你为什么不讲承诺,放了我?”
黄金牙慢条斯理:“因为钱不够。”
江大猛一怔:“啥?”
黄金牙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五千大洋,可你的两个兄弟只送来了四千九百九十九个,就差了一块大洋。你们不讲规矩在先,怎么就怪我不讲规矩了呢?”
江大猛勃然大怒:“放屁,肯定不会少,是你故意的。”
黄金牙慢条斯理:“我数了整整五遍,就差了一块。不信,你问老牛,是不是这样?”
牛得壮马上在旁边说:“我亲自帮黄署长数的大洋,连指头都磨破了,就是差一块。”
江大猛七窍生烟,怒道:“你放我出去,我给你一百块。”
黄金牙摇晃了一下脑袋:“晚了,坏了规矩,只有一条路可走。”
江大猛:“么子路?”
黄金牙皮笑肉不笑:“死路!来人呀!押出去,送他上路……”
牛得壮和几个警察开门进入房中,江大猛想挥拳就打,但是被警察们一涌而上扑倒,用绳子捆绑得结结实实,连嘴巴里也塞入了破布。被拖上刑场,准备打靶了。
江大猛心中把黄金牙祖宗十八代一起毁骂,却也无可奈何了。他被人按跪在地上。听到身后黄金牙在宣判他的罪状:“土匪江大猛,无恶不作,罪恶滔天,民愤极大,特予死刑,以儆效尤!行刑!”
砰砰砰!
一阵枪声。
江大猛的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久,他才感觉到枪并没有打中自己,身上的绳子也被割掉了。
黄金牙蹲在他的面前,用驳壳枪戳着地,对他冷笑:“老子就想看看,你究竟怕不怕死!你比很多人要强,别人早尿裤子了,你没有!”
江大猛一下泄了气,在最后的一刻,他得承认,他不想死。江大猛还想犟嘴:“要杀就杀,你这是要吓死人么?”
黄金牙嘿嘿一笑:“我告诉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兄弟俩的确少了我一块大洋,不过呢,有人给你补了一万块大洋,买了你一条命!”
江大猛如遭霹雳:“么子?一万大洋?是么子人?”
黄金牙:“张三方的管家,张九。”
江大猛:“张三方?张九?”
黄金牙哈哈一笑:“你去好好感谢人家吧!不过我告诉你,这几个月别在汉口出现,下次再落入我手中,就是五万大洋了。”
江大猛如梦初醒:“黑,真他妈的黑,老子土匪已经够黑了,官府比土匪还要黑!”
黄金牙和一群警察扬长而去,留下江大猛一人在刑场上,如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又是几个月之后,江城如火。
日军对武汉展开疯狂的进攻,在汉口市,已经能听到枪炮之声。
张三方家中,来看病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国难当头,民不聊生。张三方家基本只收一点成本费。以帮助那些贫困的百姓。
今天,张九没有到药铺上班。起初没人在意,张三方一般不过问张九的行踪,认为他处事自有分寸,不在药铺,就在外面处理和药材供应商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自然会到药铺。张飞龙在家的时候很少,直到晚上,回家之后听父亲说起,张飞龙有些诧异:“怎么可能?”
张三方微微点了点头:“是有些奇怪。”
张飞龙:“我到九哥的住处去看看。”
张三方:“去吧!”
张飞龙骑了一辆自行车,赶到张九租住的院子,敲门没人,张飞龙直接翻墙入室,打开门,发现一切井井有条,看不出蹊跷之处。张飞龙暗想:“难道九哥出去应酬去了?可应酬也应该回来了呀?”
张飞龙耐心地等待了一个晚上,不见张九。第二天依旧,到了下午,药材供货商王先生拿着货单上门结算,张三方才感觉出了大事。药铺欠了王先生一千大洋,这不是大事。关键是张家存放在家的流动资金全部变成了一块块砖头。张三方脑子里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张九携款潜逃了?
张三方和张飞龙立刻赶往银行,发现银行的账户上,一文都没有了!
张九果然携款潜逃了。
张三方一声长叹:“我瞎了眼,居然养了一头白眼狼!”
张飞龙:“这家伙隐藏很深呀!究竟是什么来头?”
家里人猜不透张九是什么来头,不管他是什么来头,他已经把张家的财产席卷一空,逃得无影无踪了。
张三方认命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何足轻重?张三方让家人不要把这事情张扬出去,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有一次,徐东洋无意之中问起张飞龙,怎么没有看见张九了。张飞龙感觉徐东洋不是外人,就把情况对徐东洋说了一下,徐东洋瞠目结舌,良久才感叹道:“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张飞龙恨恨地道:“要是找到他,我非剖了他的肚子,看看他的心长成啥样!”
徐东洋微微叹息了一声。
张飞龙坦然一笑:“没啥,不就是钱么?只要我们人还在,多少钱都可以赚回来!”
徐东洋点了点头:“面对无法挽回的局面,也只能想开点了!”
战事形势越来越紧,日军步步逼近武汉,武汉百姓,人心惶惶。
张三方的医馆,药铺依然在开。
这天中午,一个穿粗布衣衫的中年人来拜访张三方。他开门见山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张先生,鄙人姓周,名字叫必成。是武汉八路军办事处的职员。”
张三方一愣:“八路军?”
周必成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张飞龙正给两人泡茶,听到八路军,有些吃惊,就问:“周先生,你们是八路?”
周必成听出张飞龙的意思,平静地道:“张先生,你们不要惊讶,现在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不会有什么党派之争斗了。”
张三方:“不知道周先生有何贵干?”
周必成缓缓地道:“张先生,以现在的形势,武汉必然会落入日军的手中!张家医术高超,为民解忧,断不可以落入日军之手啊!我们八路军办事处可协助张先生一家,转移到重庆,暂时躲避战乱。”
张飞龙道:“周先生,我们和八路军素无往来,八路军为什么会帮助我们呢?”
周必成笑道:“哪里,我们八路军许多伤员都在贵宝号看过病,抓过药,还得感谢贵号只收了点药费,如此仁义之举,八路军战士感激不尽呀!”
张三方明白,他说的有道理,八路军来看病,又没有穿着八路军军服,也不必主动表面身份。在张三方的眼中,任何人来看病都一样是病人,对症下药而已!
张三方回答道:“多谢八路的美意,我们不愿意离开汉口。”
周必成抱拳道:“张先生,这个事情当然是您自己做主,我们也只是出于感激张先生的仁义而已!如果张先生愿意迁往重庆,随时可以到办事处来找我们,我们当尽力而为!”
张三方抱拳:“多谢!多谢了!”
周必成起身告辞,张飞龙送他到门外,周必成对张飞龙笑道:“张少爷英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呀!”
张飞龙有些奇怪,正欲说点什么。周必成继续道:“我可知道张少爷协助警察署,铲除日本特务老巢……”
张飞龙恍然大悟:“哪里,哪里……”
周必成认真地道:“张少爷,我们也只是为了抗战尽点绵薄之力,如果张家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到办事处找我们!可我们在武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很快就要转移了!”
张飞龙:“多谢周先生的美意了!”
送走周必成,张三方有些疑惑地问张飞龙:“你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张飞龙:“听说八路军积极抗战,而且在山西打了几个大胜仗,他们得到全国百姓的称赞呀!”
张三方:“我是问他们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转移?”
张飞龙:“爹,您别多想,可能八路军就是出于真心,想帮助我们一把呢!”
张三方:“难道我曾经医好过他们的大人物?他们要感激我,报恩吗?”
张飞龙:“完全有这个可能。”
张三方呵呵一笑。
张飞龙道:“更有可能是为了抗战大局,人尽其力,物尽其用,我们张家医术高超,可以救死扶伤嘛!”
张三方感叹:“这八路军,真心抗日救国呀!”
张飞龙:“爹,干脆我也去加入八路军,到前线抗日杀敌去?”
张三方:“八路军不是在山西吗?现在武汉三镇战事正紧,你如何出去山西?不如等一段时间再看看吧?反正你要去参军救国,爹是支持的。”
张飞龙:“是,爹。”
张三方忽然莫名其妙地叹息了一声:“哎!爹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张飞龙一怔,他不明白爹说话的意思。
日军打进入了汉口,汉口百姓一片慌乱。张三方的医馆,药铺第一次停业,关起了门。家中只有两个伙计,其余的人都各自回家去了。张三方夫妻,张飞龙三兄弟都在院子里,围着茶几,泡了一壶茶,却没有人有心情喝茶。
张思说:“爹,大哥,日本人真的打来了,可该如何是好?”
张三方镇定地道:“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们是医生,给人看病,难不成日本人还要杀人不成?”
张飞龙道:“爹,日本人在南京杀的人可不少!”
张思脸色微微变了,六神无主。
张三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若活不了命,汉口的百姓只怕死得更多!哎呀!我现在后悔了。”
张飞龙:“爹,您后悔啥?”
张三方:“我后悔没让你们去学武,身在乱世,大可保家卫国,小能保护自己生死!独善自身……”
张想说:“爹,我们学了一身医术,能治病救人,也并不是坏事情啊!”
张三方:“当然不算坏事,可遇到一两个野蛮鬼子,你得有反抗的力气呀!我就怕你们遇到这样的事情!”
张飞龙差一点就把自己杀过日本特务的事情说出来了,转念一想,这事情会让父母不安,才强忍住没有说出来。三人母亲忙说了:“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事情不还没到那个地步?我们老老实实呆在家中,看日后的情况吧!”
张三方:“也只能如此了!”
两个伙计是外地人,在汉口走投无路,才留在张三方家中的。他们的生死自然跟主人拴在一起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听天由命。
张三方对妻子说:“天也快黑了,还得弄点饭吃。”
张三方妻子说:“中午还有些剩饭,我煮点面条,对付着吃点吧!”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枪声,人的惨叫声。
张三方脸色大变:“日本鬼子真的在杀人了。”
张飞龙起身:“我出去看看。”
张三方忙用手阻止他:“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出去,还是在家里安全一些。”
外面传来剧烈地敲门声,和人的喊声:“开门,快快开门。”
张思,张想脸色大变:“鬼子来了,如何是好?”
张飞龙道:“怕啥?他们要杀人,我们就跟他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一个。”
张飞龙已经把自己的驳壳枪,短刀别在腰上,外面穿着西装罩着。张三方站了起来,神色凛然:“开门,我倒要看看,日本鬼子究竟想搞个什么名堂出来!”
张飞龙:“我去开门。”
张飞龙去打开大门,外面黑压压的全是鬼子,全副武装,手里端着步枪,步枪上刺刀闪亮。大门一开,鬼子就冲进来,其中几个用刺刀逼着张飞龙。张飞龙一步一步退到院子之中。
日军进入院子之中,呈一个扇形排开,十几把步枪对准张家人。张飞龙,张三方神色不变。张思,张想和两个伙计则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毕竟,他们没有见过这样凶险的场面。
一个日军军官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他穿着长筒皮靴,腰上别着一把军刀,一把手枪,戴着白色的手套,脸色阴沉,眼神锐利。
他一进来,张三方和家人顿时大吃一惊。
张三方:“你……”
张飞龙一见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张思,张想和两个伙计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啊……”
此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药铺担任管家,后来神秘失踪的张九。
张九手指往上微微一扬,日军士兵们立刻收起了步枪。张九走到张三方面前,微微鞠躬,道:“张先生,鄙人大日本帝国先遣队队长宫本久长,正式见过先生。”
日本先遣队,是一个特务组织,他们的任务是潜入未占领的中国城市,发展壮大,筹集资金。以一切手段拉拢汉奸走狗,绑架暗杀政要人物,为将来的侵略做准备。宫本久长是汉口的先遣队队长,秘密发展已经有多年,羽翼强壮。他对中国的医术有浓厚的兴趣,所以才会卧底在张三方家中。宫本久长明里在张家药铺工作,暗中指挥日本先遣队暗杀商会会长,为日军侵略汉口扫清障碍。他为了要挟徐东洋,设计绑架徐淑媛,计划却被打破,让先遣队死伤惨重。不过宫本久长安然无恙。前些日子,日军打到汉口城外,宫本久长带着早绘好的武汉防御地形图,逃出城去,为的是给日军指引带路。如今打入汉口,他也就不必要在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张三方哈哈一笑,双手抱拳:“老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阁下原来是堂堂先遣队队长,失敬失敬!”
张飞龙也是哈哈一笑:“失礼失礼!”
宫本久长又是微微鞠躬,道:“张先生,我是一个军人,军人为国而战,我隐瞒身份,拿了先生家的钱财,这些乃是职责所在,请张先生谅解。”
张三方不以为然:“区区钱财,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宫本先生要多少拿多少就是。只不过,今天宫本先生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呢?”
宫本久长微微一笑:“今天来,是想和张先生合作。”
张三方:“合作?你想要什么拿去就是,还谈什么合作?”
宫本久长道:“张先生,我钦佩你的医术高超,特意向日本政府推荐。只要你答应与日本政府合作,我们不仅仅退还张家的全部钱财,还会让先生你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誉。”
张飞龙冷冷地看着宫本久长。张三方反问:“如何合作?”
宫本久长:“从现在起,张家医馆不再为中国人诊病拿药,而是为大日本帝国的人服务!”
张三方冷笑:“日本人不是崇尚西医吗?要我这个中医有什么用?”
宫本久长笑道:“先生,日本人崇尚西医,也崇尚中医,张先生医术高超,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张飞龙:“阁下自然是知道了。”
宫本久长:“张先生你与大日本帝国合作,对你,没有任何坏处,相反,你用不着像以前那么劳累,何乐而不为呢?”
张三方:“如果我不答应呢?”
宫本久长停顿了一下,平静之中带着凶狠:“张先生,你是个明白人,与大日本帝国合作的人都是朋友,不与大日本帝国合作的,就是敌人。对朋友,我们友好,对敌人,我们无情。”
张三方冷笑:“领教了。”
宫本久长继续道:“张先生,徐神针已经与大日本帝国搭成合作协议了。”
张飞龙浑身一震:“什么?”
张三方惊愕:“我不相信。”
宫本久长露出得意的神色:“徐东洋先生是明智之人,中国有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知道中国的所有土地,早迟都会归属于大日本帝国。所以,在几个月以前,他就已经与我搭成了友好协议。不出几日,他将担任汉口商会会长。徐家的产业,不仅仅可以保全,还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增长数倍。”
张三方全家都沉默了。他们内心的震惊不是日本鬼子打入汉口,而是徐东洋投降了日本,当了汉奸。几个月以前,徐东洋还在为前线抗战募集资金奔走呼号,几个月以后,他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人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呢?
宫本久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人就要明智,面对现实吧!张先生,我们以前合作得很好,以后,同样会合作得很好!”
张三方身体微微哆嗦着,很显然,他是气愤到了极点。
张飞龙望着宫本久长,宫本久长的目光也落在张飞龙的身上。宫本久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张飞龙,我以前小看了你!身手不错,头脑更不错。”
张飞龙:“那天在别墅里蒙面的人是你?”
宫本久长:“正是。”
张飞龙嘲讽地道:“你白天在我家做工,晚上还要东奔西走,一人分饰几角,确实不容易呀!”
宫本久长笑了笑:“那个时候的确很累,现在就不需要了!年轻人,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好好劝劝你爹,我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一切重头再来……”
张三方心一横,大义凛然:“要杀就杀,我们张家人是不会投降当汉奸的。”
宫本久长勃然变色:“这么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预备……”日军士兵们一起举枪,拉动枪栓,瞄准。也就在那一瞬间,枪响了。
砰砰砰!驳壳枪子弹如疾雨一般从屋顶倾泻下来,几个日军士兵被打中,纷纷倒地。宫本久长听到枪声,迅速地在地上一个翻滚,滚到院子的一个角落,大喊一声:“开枪。”
日军士兵们纷纷开枪。张飞龙母亲,两个弟弟,两个伙计瞬间就被子弹打中,鲜血四溅。张三方隔着一个茶几,子弹也打在他的腰上。张飞龙身手敏捷,一手拔出驳壳枪,一脚把茶几踢飞,挡在自己和父亲面前。他一个翻滚,已经跃到父亲身边。
张三方一声大喊:“走。”
屋顶有人大喊一声:“从围墙突围。”
张飞龙才想起刚才屋顶有人开枪打死了几个鬼子,他一把抱起父亲,几个箭步,就冲到围墙下。
屋顶有人喊道:“我来接应。”
又是一梭子弹扫射,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房顶闪电一般跃到围墙上。张飞龙抱着父亲纵身一跃,黑衣蒙面人刚好伸手抓住张三方的手,往上一拽,张三方的人就被拽了上去。
张飞龙回身想去救母亲。
院子外面的日军一涌冲了进来,哇哇怪叫,子弹乱飞。
围墙上的黑衣蒙面人一声大叫:“快上来!”
两颗手雷落在院子之中。张飞龙来不及多想,一纵身就攀上围墙。黑衣蒙面人扔下两颗手雷,抱着张三方,跳了下去。这个时候,张飞龙才看清楚了,她的肩膀上,背着一把步枪,黑衣,黑纱蒙面,黑色披风,黑色的鞋子。
不正是独行杀手凌若冰吗?
她怎么来了?
轰轰!两声巨响,两股硝烟从院子之中窜起。
院子之中传来宫本久长的嚎叫声:“追,绝不能让张飞龙逃跑了!”
日军士兵哇哇怪叫着,绕过墙,追赶而出。
凌若冰脚下如飞,快如闪电,张飞龙跟在她身后,两人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是一个偏僻的院子之中,凌若冰把张三方放在一张椅子上,对张飞龙道:“柜子抽屉里有药,快给张先生包扎一下,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凌若冰闪身出门。
张飞龙忙蹲在父亲身边,张三方气息幽幽,他的肚子上中了一枪,鲜血还在往外流。张飞龙迅速地四下看了看,这个客厅里就是椅子,茶几,柜子,一些简单的家具,茶几上点着一支蜡烛。张飞龙起身,拉开柜子,抽出抽屉,里面有一些白药,绷带。
张飞龙忙用绷带给父亲包扎。
张三方叹息:“飞龙,爹不行了。”
张飞龙:“爹,没事的,我给您包扎。”
张三方喘息了一阵,低声说:“飞龙,给爹倒碗水。”
张飞龙还没起身,凌若冰又闪进了屋,她轻轻关上门,拉好窗帘,从墙角的茶瓶之中,倒了一杯水,端到张三方的嘴边。
张三方:“多谢义士!”
凌若冰:“客气。”
张三方喝了水,伤口也被张飞龙包扎好了,他闭目养了一会神,身体动了动。张飞龙伸手握住父亲的手,张三方道:“飞龙,有一件事情,爹要告诉你!”
张飞龙:“爹,您多歇息一会,等天亮了我想办法把您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
张三方微微摇了摇头:“没用了……爹是医生,知道自己的情况……爹要对你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是关于你的身世……”
张飞龙一愣:“啥?”
张三方说了一段往事,二十多年前。冬天,大雪纷飞的夜晚。张三方和妻子在他们的小医馆里。一个火炉,火炉上窜出红色的火焰,屋里温暖如春,张三方在翻看医药书籍,妻子在桌子边认真地做棉鞋,身边,是一个摇篮。摇篮里,他们半岁的儿子正在甜蜜入睡。
冷风在屋外徘徊,嘶吼。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砰砰砰!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张三方抬头,问:“谁呀?”
屋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张先生,我儿子病了,求你开门,给我儿子看看病。”
医者仁心,张三方打开门。门外果然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戴着竹篱,怀里用背带裹着一个婴儿,遮盖得严严实实。她披着黑色的披风,竹篱和披风上满是白雪,很显然,她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了自己。
天寒地冻,又是晚上,张三方忙让女人进屋,关心地问:“孩子怎么了?”
女人抖落了披风,竹篱上的雪,一言不发,进了屋。
张三方正欲把门关上,一只粗大的手伸到他面前,挡住他关门。一个粗壮的大汉从门边闪出,说道:“张先生,不好意思,孩子没病,是我受了伤!”
张三方大吃一惊。这条大汉已经从他身边挤入屋里。张三方妻子看到一个陌生的大汉进了屋,站了起来,当她看到大汉的脸,手里的棉鞋掉在地上。
粗壮大汉手一挥:“关上门。”
张三方迟疑了一下,把门关上。虽然他感觉到来者不善,但自己就是一个大夫,又不是富贵人家,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张三方:“两位请坐。”
粗壮大汉魁梧,仿佛一尊铁塔。一双暴眼,掀鼻子,一张马脸,满是麻子。他的腰上别着一把驳壳枪,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腰上还缠着一条血迹斑斑的毛巾,显然是他受伤了。
粗壮大汉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那个女人往火炉边靠了靠,解开背带,把孩子放了下来。孩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孩子显然饿了,动了几下,哭了。那女人侧着身子,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屋里有了短暂的一阵沉默。
张三方双手抱拳:“这位爷,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粗壮大汉咧开嘴,笑了笑:“对不住了,张先生,深更半夜还来打扰,实在是情非得已,请多谅解。我腰上中了枪,子弹还在里面,麻烦张先生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张三方目光落在粗壮大汉的腰上,问了句:“中枪了?”
粗壮大汉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张先生,我叫江麻子。今天被官府的爪牙碰上了,我干掉了几个,也被打中了一枪。”
“江麻子?”张三方和妻子大惊失色。
江麻子坦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江麻子,如假包换的江麻子。”
那个时候,江麻子已经是名动江湖的江洋大盗,人们都在传说,他姓江,长了一脸大麻子,所以得名江麻子。都说他武艺高强,万夫莫敌,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如今,活生生的江麻子就在眼前,张三方和妻子怎不心惊肉跳?
江麻子道:“张先生,我如实相告,就是让你放心,我江麻子虽然是个强盗,但强盗也讲规矩。现在,你不要把我当成江麻子,就把我当成一个病人。”
张三方很清楚,他找上门来,不偷不抢,就是为了治个伤。自己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也容不得他不救。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包扎好,打发他们离开。张三方起身拿出器械,对江麻子说:“枪伤我是第一次处理,处理不好的地方,江先生得多多谅解。”
江麻子哈哈一笑:“好说。”
张三方让江麻子躺在长凳上,解开他的衣服,看到他的腰上有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子弹在里面清晰可见。
张三方:“江先生,可能有些疼痛,你得忍住。”
江麻子:“你尽管动手,若哼出声,我江麻子就不是娘生的,而是婊子养的。”
张三方笑了笑,定下心神,给江麻子取子弹,上药,包扎。江麻子果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好一条硬汉。
张三方妻子和江麻子妻子坐在火炉边,两个女人都初为人母,有着对孩子深深的爱。
张三方妻子问:“男孩还是女孩?”
江麻子妻子:“男孩。”
张三方妻子:“几个月了?”
江麻子妻子:“四个月了。”
张三方妻子:“好漂亮的孩子。”
江麻子妻子反问:“姐姐,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三方妻子:“也是男孩。”
江麻子妻子:“看起来也就四五个月吧?”
张三方妻子:“五个月了。”
江麻子妻子:“比我儿子大了一个月!”
那边张三方已经给江麻子包扎好伤口。江麻子用手拍了拍,啧啧称奇:“果然是妙手圣医,起死回生呀!张先生,一客不烦二主,能不能烫一壶酒,切几块肉?”
张三方正色道:“江先生,你刚刚受了伤,要戒酒。”
江麻子不以为然:“没啥,我江麻子没有受十回伤,也受了八回,都是马上吃肉喝酒,好得更快,你不用担心我。”
张三方无奈,只好让妻子烫酒,切肉。还要陪他一起吃喝。江麻子酒饱肉足,忽然问张三方:“张先生今天多大了?”
张三方:“三十五岁。”
江麻子:“比我大两岁,以后我喊你一声兄长吧!”说完,不等张三方拒绝,就跪下磕头喊起了哥。
张三方目瞪口呆。
江麻子咧开大嘴一笑:“既然是兄弟了,我有个不情之请。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我江麻子的儿子,以后也会是土匪,我就想让我江麻子的儿子不是土匪!”
张三方没有听明白江麻子的话,疑惑地望着江麻子。江麻子呵呵大笑:“老哥,我帮你儿子养成土匪,你将我儿子养成医生,等他们长大之后,我们再换回来!”
张三方夫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麻子居然有如此奇怪的想法。江麻子妻子反应平淡,也许她最了解江麻子,世界上就没有他做不出的事情。
张三方听明白了,他要换走自己的儿子,忙道:“万万使不得,义士,你若要儿子成为医生,留下来即可,我一定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江麻子不屑一视,斜了张三方一眼:“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乱世当头,当土匪没什么不好,想要的,抢了,喜欢的,抢了!总之,无论什么,抢回来就是自己的。你一个小小的医生,有一个当土匪的儿子撑腰,你得感谢我呀!再说了,你以后可以多生几个儿子当医生就是,还有啥舍不得的?”
张三方夫妻苦苦哀求,江麻子妻子也求情道:“张先生刚刚救了你,你不思感激,反倒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情,你说,你算啥?”
江麻子勃然变色,破口大骂:“你个瓜婆娘,你晓得个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子是给第一个儿子换一个活法!”
江麻子妻子:“换一个活法把儿子留下不就行了么?何必要让他们骨肉分离?”
江麻子:“他只有一个儿子,忽然多了一个,街坊邻居们会怀疑的。”
江麻子妻子不敢说什么了,张三方还想说什么,江麻子不耐烦地拔出驳壳枪,指着张三方夫妻,大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么?是不是要我用武力抢呀?再说了,我江麻子对你儿子也会像对自己儿子一样,不少一口吃的。我江麻子对天发誓,如果违背了这个诺言,就叫我枪子穿胸,不得好死!”
就这样,江麻子把张三方的儿子换走了,他留下了一口袋的大洋。
张三方无可奈何,后来又有了两个儿子。也淡淡地忘记了失去儿子的疼痛。不过,他对张飞龙有些冷淡,张飞龙不爱学习,喜欢舞刀弄枪,张三方暗暗叹气:土匪的儿子,就是土匪呀!
只是张飞龙长大了,江麻子并没有来把儿子换回去。有的时候,张三方会暗想,也许自己的儿子因为意外,已经不在人世上了。江麻子因无法兑现承诺,不好意思再来见自己!想到这些,张三方总会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个命!
今天晚上,全家遭受飞来横祸,张飞龙把他救了出来,张三方就把往事告诉了张飞龙!
张飞龙瞠目结舌:“爹,这是真的么?”
张三方:“千正万确。”
张飞龙惊诧地道:“去年的时候,江麻子的儿子曾经到汉口,找你报仇……”
张飞龙把江大猛,江小鱼,江铁叉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江大猛被关在警察署后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凌若冰说了句:“江大猛还活着,我曾经在汉口街头看见过他。”
张三方:“他就是我儿子呀!”
张飞龙:“既然江大猛是你的儿子,可他为什么会来找你报仇呢?”
张三方摇头:“这我怎么能想得到?江麻子呀!你究竟搞的什么名堂?”
张三方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张飞龙忙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胸:“爹,您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永远是您儿子!”
张三方微微叹息:“今天想起来,还真要感谢江麻子,至少,我张家还有一个儿子活着,你一定要找到他,告诉他身世,弄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误会……”
张飞龙:“是,爹!”
这个晚上,张三方伤重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