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愤怒虽然名声不太好，但还是有价值的。

那女性的愤怒呢？

许多女性害怕愤怒——既怕别人的愤怒，也怕自己的愤怒。她们觉得，感受和经历自己及他人的愤怒是一件极不愉快的事情。她们会对自己的愤怒感到羞愧，甚至会鄙视自己。

有些女性无法接触自己的愤怒，她们感受不到，或者不想感受，也不去感知由于压抑愤怒而对身体造成的影响。还有一些女性，她们经常甚至频繁地感到烦躁和生气，但又不知道如何用适合的方式表达这些情绪。因此，她们情愿强忍着或者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结果导致愤怒可能会出现在不适当的场合，而且有时会表现得过于冲动或大声。女性有时还会被贴上易怒、歇斯底里或者“戏精”的标签。

因此，许多女性不喜欢自己的愤怒也就不足为奇了。愤怒似乎经常被认为是“不女人”的表现。

幸运的是，也有一些女性会说：“我尊重我的愤怒，我需要它为我而战，为我自己以及对我非常重要的价值观而奋斗。”这些女性还告诉我们，通过愤怒，她们能鼓起勇气去应对生活中出现的重大变化。

愤怒和生气，包括小程度的愤怒，会帮助我们设定界限，保护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些感觉告诉我们，对我们来说，不去看到和尊重那些重要的需求是不对的。

在研究这个主题时，我首先考虑的是从个人轨迹出发。我是一个会发脾气的女人，是一个能够发脾气的女人，还是一个愿意发脾气的女人？在察觉和妥善处理愤怒方面，我存在哪些问题？我像很多其他女性一样排斥愤怒吗？

不，我不再需要寻找我的愤怒，它不再被隐藏在恐惧和压力下。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我现在很喜欢它们。是的，我喜欢它们，尽管在某些具体情况下，我的生气和愤怒会让我感到不适、不满、失望或者受伤。但我很重视我的愤怒，因为它让我更有生气，并能够给我能量去实现我的自我、价值观和需求。

我也重视我的经历，比如，人与人，以及人与我们共同的世界之间破坏性地相处时；比如，当我看到，人性是如何被践踏时，心中所燃起的愤怒。

同时，我也很想知道，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很少或者完全没有能够妥善处理愤怒的榜样，我是如何获得这种对待愤怒的积极态度的。

在我生命中的前20年里，我真的了解生气和愤怒是什么样的情绪吗？我更像是一个可爱而害羞的女孩儿，跟我的哥哥姐姐和养母一起在一个伊甸园般的花园中长大——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但是，我本身一定也是会生气和发怒的，因为我深深记得，我是如何熟练地把我的哥哥姐姐逼到抓狂的。

作为最小的孩子，当我告状时，没有人会批评我，被责骂的只有哥哥姐姐。更糟糕的是，我，就像大家看到的，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在三年级的时候，曾对我的邻座同学做了非常恐怖的事情。我折磨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儿，伤害他，那时候的我足够强壮（或者说在体内积累了很多怒气），可以轻易把他推倒在地上。如此激烈的战斗，真的只有男孩子们才会那样做。而且我还为自己的胜利感到骄傲，不过只是偷偷地。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有别于男孩子的。

我对战斗胜利的喜悦只隐藏在内心，而与此同时，我也为自己的攻击性行为感到羞愧。整件事对我来说显然印象非常深刻，即使过去了近60年，即使我们同班只有两年时间，但现在我仍然记得那个男孩儿的全名。现在我很想告诉他，我对当时向他展现的愤怒感到多么抱歉，那一定是对其他什么事情的愤怒，不应属于他。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这种愤怒的真正起因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它是由别的事情引起的，与我的同学无关。

一年级的时候，我被老师安排在两个具有“反社会”的攻击性、爱打架的男孩子中间，当时的说法是，我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会对他们两个产生积极的影响。但老师没有料到我也因此在体内积累了很多怒气，而我自己当时并不知道。

我在哪里？以及如何学习察觉自己的愤怒，并合理地与之相处？谁可以作为我的榜样？

我的亲生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所以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她是否有发怒的能力？从她的书信中，我读到了她的失望、悲伤和孤独。如果她对她的丈夫有任何不满，也只是悄悄的、间接的。我的养母是一位单身、年长且非常坚毅的管家教师，她在教育上很严格，但也极大地促进了我们知识文化的增长。她是一个坚强而自制的女性。我没有体验过她生气和发怒，更多体会的是她的道德和严谨。我哥哥在参加学生叛乱时她打他的一个耳光，是我唯一一次记得她发怒的样子。

哦，对的，他认为，当时的流行音乐“令人作呕”，那可能是表达隐藏的愤怒和不满的一种方式。

而我的父亲呢？他很少出现，他有自己处理愤怒的特殊方式。实际证明，他主动的策略性控制非常有效。但是他个人的生气和愤怒呢？我不曾记得经历过。我只是清楚地记得，他经常蹲在花园的菜地里或者浆果灌木丛下拔杂草。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种行为就是他处理不为人知的愤怒和发泄的方式。

在另一个家人身上，我还体会到了另外一种隐藏的表达愤怒的方式：大声歌唱，以此来淹没内心的愤怒，假装平静。那我的祖母呢？她是一个有能力发怒的女性吗？通过照片和故事，我眼前浮现出的是一张严肃和悲伤的面孔。不，比起将愤怒向外引导，这些女性更可能将其向内引导，并继续扮演着宽容、隐忍的女性形象。

我为什么要写这些？

我想邀请你，我亲爱的女性读者和男性读者，追寻你的个人轨迹，通过你生气和发怒的方式去发现你成长的过程。你们中的一些人和我的成长轨迹完全不同，比如，在一个会直接表达生气和愤怒的家庭，也许他们的表达会过激到危险的程度。当时你可能便决定，自己不要成为一个吵闹、好斗的成年人。那你与愤怒之间存在的问题很可能与我完全不同。

你也可能是个幸运儿，在你的家庭中可以了解到，生气和愤怒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占有一定位置，而愤怒对于解决冲突也很重要。

我想邀请你探索愤怒的各种形式，认识它们的意义，并把它们用在你自己的人格发展中。这些通常不受欢迎的感觉不仅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自己，而且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接触我们的本质以及价值观和需求，因为：

每次发火背后都隐藏着一种未被满足的需求！

在认识和理解到这一点之后，我开始欣赏并接受我所有的愤怒情绪。我学会使用它们——为我自己，为与我所关心的人共同的生活，以及我所向往的以我为中心的世界。我想邀请你，加入到与我一起的探索之旅，了解你表现出的以及隐藏的愤怒以及类似的感觉。

然而，这条探索之路的终点并不是愤怒本身。愤怒只是一份特别的指南，可以帮助你追寻自己的真实价值、目标和需求。

愤怒就好比一个指南针，可引导你找到自己的身份和独特的个性。它可以为你自己、你周围的人，以及我们如此不完美的世界打开一扇通往美好生活的大门。不用担心，当我以这种方式主张妥善处理愤怒时，并不是要煽动你发怒。相反，我想鼓励你为我们共同的美好生活而努力。

本书没有提供统计数据以说明有多大比例的女性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愤怒，或者间接以不合适的方式表达愤怒；相反，本书从愤怒的角度讲述了女性不同的主观世界。

在典型的愤怒或不愤怒故事的叙述中，女性可以重新找到、发现甚至界定自己。从针对这一主题的众多叙事访谈中，我选择了在我多年职业生涯中反复遇到的典型故事和经历。以该主题为中心的叙述性采访是一种公开对话，采访者会向受访者提出有关某个主题的问题，然后受访者可以自由讲述。我的受访者们向我讲述了她们有关愤怒的经历和想法。在叙述中，她们会加深对这一主题情感态度的理解。对愤怒这一主题的补充问卷评估采用的是常规模板。本书中所有故事所涉及的姓名及其他数据都已经过修改，进行了匿名化处理，但故事的核心内容并未改变。

如果你们中的一些人在书中发现了自己的故事，那说明这是愤怒的典型经历。

还有一个我认为很有趣的问题是，男性是如何看待生气的女人的，或者当女性压抑自己的愤怒并只想变得友善时，他们是如何表现的？这也是我想邀请男性读一读本书的原因。你可以思考一下自己对女性愤怒的感受，以及如何使其成为你个人成长和关系发展的有益助力。

愤怒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