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缠着三寸小脚的老人,肩上挎着一个破袋子,在凹凸不平的石路蹒跚朝着村长家走去。
头上是一圈又一圈的裹着的布,村里管着叫包头,腰间系着花围腰。围腰已经洗的发白,看不清上面的刺绣图案。
鬼医是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满脸堆满皱纹,像是水面上荡起的涟漪。
她眼睛和嘴巴深深凹陷下去,显得鼻梁骨又大又高。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老人一般慈眉善目,瞧着有些诡异。
村长倒是见怪不怪,忙招呼鬼医看看婴儿。众人也就静静等在外面,村长媳妇去做饭。
不一会儿烟囱里飘起浓浓的烟,而后又被风轻轻送往山林中去。
只见鬼医用细针扎那孩子的手尖和脚丫,细嫩的幼小的指尖每扎一下,那鬼医就用嘴巴含住,也难为她不嫌弃。
全扎完后婴儿沙着哭声,苏铁忙进去抱去婴儿轻声哄着。
“乖,不哭,不哭。”,明明是十岁的儿郎此刻倒是像慈祥的父亲那般散着光辉。
转眼已是八年…
“清晨,清晨,你快下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小男孩光着黑色粗糙的小脚,在苹果树下胡乱跳脚,脸上都是脏脏的污垢,怕是许久不曾洗脸。
清晨扎着两个小辫子,从苹果树上麻溜的滑下来,拉起小男孩拼命往包谷地里跑。苞谷已经高过他们的头,叶子刷在他们脸上。
妇女扯着嗓子叫骂,沿着村里的田埂骂了两个多小时。
天杀的绝儿子,早晚死在阴沟里。
………
清晨只觉着这阳光暖洋洋的,直叫人想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夜晚,一盏煤油灯微微闪烁,几个脏兮兮孩子围坐在清晨家的石洞里,一个个直勾勾地盯着清晨的鬼婆婆。
鬼婆婆讲鬼故事是最特别的,可谓绘声绘色,让人听完顿时脚生寒意,心生恐惧的那种。
清晨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脚那头凉嗖嗖的直灌冷气。清晨缩在一起,连同被子裹作一团,分不清头脚。
鬼婆婆吹了煤油灯,熄灭了炭火,才慢悠悠地爬上床,在清晨身边躺下。
鬼婆婆幽幽道:“今个偷的谁家的果子?”
清晨探出半个脑袋低声道:
“薛家院的大苹果,又大又红!”
鬼婆婆叹了口气道:
“薛家那婆娘骂起人来最是难听,你下次别去了,若是喜欢大苹果,我去集市给你买一些回来。”
清晨躲在被窝中“嗯”了一声,怀着小小的心思睡过去,梦里自然是被鬼追着跑,死里逃生的景象。
清晨拼命才睁开眼,看着石洞里的斑驳墙壁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床,叠好被子。
鬼婆婆身体越来越差,她每天逼着清晨读书写字,教她医术和蛊术。
鬼婆婆是疆疆后人,她总是对清晨说医术救人蛊术害人,让清晨多救人不要害人。多为她积德行善,好让她死后有善终。
清晨不以为意。
两年之后……
清晨在村民的帮衬下为鬼婆婆料理了后事,清晨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看着棺材被缓缓下降。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拉着她的手来回晃。
清晨回神才发现鬼婆婆的墓碑已经立好,清晨晃晃悠悠的跪在墓前,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她终于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周围的妇女闻声也跟着哭泣,顿时一片哭声飘荡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回到山洞中,只剩下清晨孤零零的身影被蜡烛微黄的光拉的很长,倒影在洞中的墙壁上,有些孤单落寞。
清晨浑浑噩噩度过七日后,村长夫人和几个村里的大娘来到山洞为鬼婆婆准备“回煞”。
她们轻车熟路在山洞中摆好香、烛、烟、酒和食物。在地上铺一层炭灰或草木灰,又用一竹竿一根,隔一尺贴纸钱一张,立在洞口的台阶上。
清晨静静看着,大人说头七鬼婆婆的魂魄会回来,她有些话还想和婆婆说。
村长夫人很是同情这个仅有十岁的女孩:“清晨啊,今天你去我家住一晚。明天你再回来好不好?”
“是啊,我们都欢迎你来家里。”她们都是质朴的妇女,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平素也会拌嘴吵架,但骨子里终究也是善良的。
次日,清晨早早起来床,村长一家都还在熟睡之中。
她心中挂念鬼婆婆,便想去看看婆婆魂魄是否真的回来过。
村长夫人告诉她,若是鬼婆魂魄回来,地上的草木灰会有她的足迹。
清晨脚下加快了速度,等到了山洞外面,她的额头布满细细的汗水。
她随手用袖子擦过额头,心里直打鼓,不敢往前迈进一步。
约莫半刻钟,阳光从树林之中射进来。清晨鼓起勇气准备进去,洞口装着熟鸡蛋的罐子完好无缺。
地上的草木灰确实有足迹,但是不像是鬼婆婆的,鬼婆婆的三寸金莲不可能会留下这样的大脚印。
清晨心里直打鼓,抿唇又往里走去,洞内还是和往日一般。
唯一不同便是石床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个少年。
十六的年纪,身材高挑,这石床有些小,勉强能容下他的身体。
清晨不安的往前挪,此刻他她才看清少年的容貌。
她的眼睛看了少年许久,她以前觉得村长的儿子是最英俊的,若是与眼前的少年相比怕是一分也比不上。
一头浓密黝黑的短发,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却又很性感,眉眼间又有股独特的味道。
皮肤很白,像是不健康的那种苍白。
此刻他眉头紧锁,手指也紧紧抓住床单,看起来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清晨盯着少年光洁的额头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里蠕动了一下,瞬间又消失了。
清晨很诧异,婆婆去世前曾救过一个中年男人,那人的状况和眼前的少年一模一样。
清晨转身从石壁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匣子,四面是镂空繁杂的花纹。清晨按下匣子的开关,一条透明胖乎乎的蛊虫正躺在匣子中。
清晨捏起蛊虫,走到少年前面,将蛊虫放入他鼻腔。
蛊虫犹如闻到美味的食物,扭着肥胖的身子瞬间消失在清晨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