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
尤尔憋了半晌,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更不敢相信的应该是她。”洛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两人看去,她正指着沙发上的陌生女士,以看罪犯的眼神看着艾德。
“......”尤尔亦然,他吭声道:“虽然当时我昏迷了,但我知道,这应该是你绑架回来的第二个女人了。”
“绑架......我可是救了她。”艾德不满的道:“在你们心目中,我到底是一种什么形象?她就是佩德医生的妻子,一个有些特别的遗民,她遭受了深度侵蚀,却还可以保有自我意识,有别于那些有了第二段记忆,还未被侵蚀的家伙。”
遗民,洛兰从艾德里安和尤尔哪里听来了这一概念,这段时间,她都在跟两人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或者说是常识。
两人嘴里的遗民,传到洛兰耳中,多少有些妖魔化,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被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盯上了,可此时她所看见的,在沙发上睡着的女士,是那么的惹人恋爱,眉头紧皱,像是正在经受着什么痛苦一样。
这或许才是最特殊的地方?
艾德略去一些细节,粗略的讲明了来龙去脉,当然,也藏起了有关巴赫的事情,他暂时还没法判别对方的态度,决定以什么也不知道的状态试探一下。
“能够压制遗民意识的精神药物?”尤尔皱眉道:“从没听说过,应该说,从没有人觉得遗民的问题是一种病,更不要说尝试去开发药物医治。”
“而且,你相信他们身上的,只是单纯的医学问题吗?”
“在遗民身上,双重人格是标配,她的精神会出现什么问题都不意外,第二记忆摧毁主人格也不罕见,你应该知道才对。”
答案不言而喻,他们身上有未知的伟大存在参与的痕迹,毕竟,某一人类群体怎么可能思想高度统合到这种地步,同进同退,分工明确,且悍不畏死。
艾德疲惫的叹气:“那医生用了什么手法去影响他的妻子,就是一个谜了。”
“只要他能活下去,这个谜题就能迎刃而解。”尤尔耸肩。
“你知道现在医生在哪里接受治疗吗?”
尤尔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确定那位先生是否愿意将这个信息透露给你。”
那当然是不愿意的,这可能涉及巴赫的某些隐藏力量,用他的话来说,要知道可以,用人情交换,但尤尔可不知道这个,艾德笑了笑:
“巴赫先生和我开了个小玩笑,你知道的,他这种大人物喜欢让人揣测,向来不愿意直白的透露出某些信息。”
突然,尤尔跳了起来,他站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艾德,急吼吼的道:“你,你见过那位先生!?”
“没错,就在刚刚。”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关于我的事?”
“他说,你有能力,更有强烈的信念。”嗯,原话复述,不包含任何夸大的成分在里面。
结果尤尔兴奋的面红耳赤,艾德和洛兰面面相觑。
他们都没见过这个过于早熟,还有点叛逆的孩子露出过这种露骨的,带有崇拜和高兴的表情。
虽然洛兰从年龄来算只大他一算,但也是感到有些惊奇的。
随后他意识到了自己有点丢人,咳嗽了一声,坐会椅子上,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它坐落于城区东边,一处隐秘的角落里,它的名字叫做:”
“圣歌疗养院。”
“那里的医疗条件,哪怕放在整个艾斯卡亚都是顶尖的,而艾斯卡亚顶尖,往往同时意味着,世界顶尖。”
虽然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但尤尔还是满脸自豪。
“所以你放心,那个医生在那里能得到最好的救治,但是魔力损伤这种棘手的难题,谁也没办法保证,那个医生有多少存活的机会。”
“我知道。”
艾德没继续说什么,坐到了工作台上。
记忆片段里的巴赫·韦恩,他有着诸多让人感到疯狂的品质,但背信弃义不在其中,艾德问这些事情,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有关于真正的巴赫·韦恩,及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未来片段里,所有的记载从哈里森开始,从巴赫结束,在影像开始出现巴赫之后,未来片段给出的信息也越来越少,越来越模糊。
在一切故事结束以后,未来片段陷入了数十年的空窗期,然后便是,世界大战。
关于世界大战,艾德这些年来,也逐渐摸清了些眉目。
现在想来,他年轻时的思维,是有着诸多局限性,极不成熟的,艾德光是知道有战争,光是要阻止战争,却连战争最基本的条件都忘了,那就是战争双方的身份。
他之所以知道有战争,是未来片段告诉他的,未来片段里,帝国的首都艾斯卡亚陷入火海,尸横遍野,一篇报导报道了有关于战争的惨剧,但他还没成年时,艾德就有了这样一个困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帝国的敌人是谁。
是内乱?是外敌?
现在艾德知道了,可能是来自于内部的外敌,是遗民。
尽管他没有证据,但目前,只有遗民有可能造成这一切。
与遗民的斗争,比最开始想的还要严峻。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尤尔又埋头埋进了书里的世界,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没错,艾德不打算继续出版下去,这是对治安署的报复,让他们尝尝下面没有了的痛苦。
这个孩子虽然因遗民而遭受苦难,却似乎没有因此而陷入无差别仇恨的漩涡里。
而洛兰不知什么时候,弄来了一块湿毛巾,帮昏迷中的伊芙擦拭着脸上的痕迹。
真是个好女孩,艾德不由得感叹。
这又让他想起了伊谛丝,思念是无法克制的,有时候艾德真想不管不顾的回家一趟。
就在思绪缥缈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伊芙似乎有苏醒的迹象,艾德当机立断,拉开了洛兰,将女孩护在身后。
虽然伊芙迄今为止没有表现出自己拥有什么伤害能力,但她毕竟是一个已经疯狂了的遗民。
艾德不能允许有任何东西有伤害到洛兰的可能。
伊芙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她伸了个懒腰,再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一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吓人的艾德,两人对视了足足有五秒,然后......
伊芙嚎啕大哭了起来。
仓库里的其他三人瞬间傻眼,尤尔开大收音机的音量,试图抵御这种噪音,然后痛苦的抱头,大声道:“快让她安静!”
那哪能做到,都不用艾德开口,只要靠近,就能让伊芙哭的更凶,他怎么也没想到,醒来的会是退化到几岁思维水平的伊芙,而不是那个遗民...他手足无措的蹦跶了一会,然后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了在场另外一位女性。
只见洛兰将毛巾翻面,轻手轻脚,挂着柔和的神情,慢慢的接近“女孩”,慈爱的用毛巾为她擦拭眼泪,然后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场面要多古怪就多古怪,一个外表成熟的大龄女士嚎啕大哭,而安慰她的是一个比她晚出生快二十年的稚嫩女孩。
事实证明,安慰孩子第一个需求的就是外貌,在看到明显区别于“德雷克”的美丽和善的外貌后,大哭变成了抽噎,平静了不少,她泪眼朦胧的道:“我想找爸爸。”
艾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洛兰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反差,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艾德。
艾德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微笑,突然同情起了佩德医生。
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妻子变成了女儿是一种什么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