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本意都在于卸下对方的重担,让对方得到片刻休憩。
但或许这真是一种诅咒,他们在这座宅邸里,与威廉姆斯息息相关,便片刻不得闲,转头便把叮嘱忘在了脑后,比如艾德,他的大脑无时无刻在高速运转,有时在梦中依然进行着思考,这算是能控制自我深层记忆的弊端。
艾德被深层的恐惧不断推动着,只有在忙碌时他才会忘掉心中的隐惧。
他一直在急于寻找一记良药,去治愈这根植于内心的不安和恐慌。
在两位姐姐身边,这种症状会得到缓解,所以伊谛丝认为艾德为了她考虑,实际上,艾德带满了私心。
那只是缓解,两位姐姐的音容就像缓解痛苦的麻醉剂,暂时让他忘记了一切,但这只是麻醉,艾德越是去勾勒藏在疑云里的,那场战争的全貌,他便越是恐惧。
他并非把自己定位成拯救苍生的救世主或是大善人,仅仅是因为,艾德是诸多历史大事件的见证者,他生在“图书馆”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常人截然不同,那场战争虽然在遥远的未来,但对他来说是息息相关的,从他在“图书馆”里睁开眼,旁观布鲁斯戛然而止的人生后,艾德便一直有了一个理念。
艾德厌恶战争,厌恶任何美化战争,给战争冠名各类品德的行径,更不提未来即将杀死几十万人的残酷战争。
战争发生在五十年后,对于法师,或者说注射了魔力矩阵的人来说并非遥不可及。
如果他知道那场战争的起因,他或许可以用威廉姆斯家的影响力,在漫长的时间,去瓦解掉一直累积下来造成战争的矛盾,但是现在的艾德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征兆表明五十年后,现如今横跨数个星环的繁荣帝国会被战火覆盖,所以他没法寻求任何人的帮助。
太过超前不全是好事。
这也是艾德劝解自己的唯一手段,为时尚早,还有时间。
这也并不能说全是坏事,他的这种未雨绸缪,逐渐演变成了一种习惯和奇怪的爱好,艾德变得很喜欢把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超前物件制成图纸,其中包括一些危险的武器,这些图纸部分提交给了莎伦小姐,有些过于超前,过于危险的则被他封存了起来,更有一些,在图纸制作到一半时被销毁。
这是出于谨慎。
从四年前的耀星狼事件时,艾德就知道,世界上有很多隐秘的存在,和他的来处,和“图书馆”比肩,这些存在能知晓很多东西,比如天狼星,他们知道“图书馆”,可惜他们根本不愿意透露任何一点多余的信息,如果可以,艾德想再回一趟“图书馆”,在那里查探更多信息,那样他做起事来,将无往不利。
可惜那只是一种想法,艾德尝试过很多方法,以重回图书馆,无一成功。
而最近,艾德又捣鼓了一些新玩意,一块面甲和一把手枪。
这东西其实并不新鲜,哪怕往前几个世纪的法师都会做类似的东西,实际就是面罩,只不过由更加坚固的材料制成,刻着肉眼不可见的密集法术纹路,但都是复杂而无效的设计,用于扰乱魔力视觉的查探,只要有人打开魔力视觉,那相当于在一个视力卓越的人面前放上一盏灼眼的灯泡。
隐藏真面目是必要的,主要的,只是艾德从以前就很憧憬这样风格样式的“装饰品”。
就算是他,在这个年纪有些幼稚也很合理嘛。
艾德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块黑色,棱角锐利,简单的金属面甲,刚好能覆盖他的整张脸,从鼻梁处整齐地切开,挂在耳朵上,严丝合缝。
设计的简单直接,却并不简陋,暴力的风格刚韧强悍。
艾德很喜欢这幅面甲,他只提交了参数,外观是工厂设计的,也有可能由莎伦小姐直接负责,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因为喜欢,他难免对其投入了过多的关注,实际上,重中之重是躺在面甲边,散发着银色光泽的手枪。
这把手枪的外形夸张,区别于警用的制式武器,虽同为左轮样式,体积却庞大了一圈有余,通体古铜色,枪体上有一个能容纳五法子弹的转轮,转轮再由一根细小的导管连接中空位置,上下挟制住的小瓶子。
透明的小瓶子呈蓝色,里面装载着浓缩的魔力液体。
要把这种东西跨星环弄到他手上,且不惊动任何人,可费了他不少功夫。
这是有些超前的武器,一个拥有完全不需要人力催发的全自动魔力武器。
在所有法术体系里,无论魔导器多么强大,法术都需要人为催发是基础和共识,因为它们的制作都依赖于星屑,而电浆则提供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学者们暂时没有想到,他们已经能够摆脱这种桎梏了。
只要材料能够承担负荷,他们能在一定范围内,脱离自身从而释放法术。
艾德本不愿意经他之手让武器面世,就像他当初跟莎伦小姐说的那样。
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军火商人,贩卖杀人工具,但他势单力薄,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艾德要面对的是数也数不清的阻碍和威胁,如果再不武装自身,那大概便是迂腐了。
艾德不知道这样的理由是否能站得住脚,是否显得虚伪,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平地解决一切。
说回手枪本身,这把古铜色的夸张手枪,弹容量五法,且只有五法,没有任何后续补充,能发射魔力子弹,威力巨大,对枪体的损伤也是巨大,小瓶子里装的是电浆,处于激活状态的电浆,这才是核心机密,枪身只是一个载体。
这一套搭配,意味着艾德要正面面对接下来要出现的一系列变故了。
虽然他们家确实有钱的不成样子,还在某种意义上权势滔天,可民众口碑和信任完全是一层泡沫,一碰就碎,经不起任何风险,艾德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威廉姆斯家的长子参与了暴乱,当街掏枪制造恐慌和混乱。
那会让姐姐的努力付诸东流的。
像是拿到新玩具一样,充满热情地捣鼓上一阵,很快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毕竟他不能向外人炫耀,也不可能去靶场试枪。
然后艾德就陷入了一种无意义的忙碌中。
艾德被习惯性的忙碌推动着,无法放松,却又没有任何事情等待着他去解决,这种忙碌又百无聊赖的奇怪状态折磨的艾德几乎要发疯。
距离他和伊谛丝出门只过了一天,而今天,两剂缓解这种症状的良药,莉莎和伊谛丝都出了门,她们去参加了一起重要的宴会,万幸,明天两人的“约会”可以照常进行。
至于他的姐姐,莉莎每时每刻都在忙碌,往日的悠闲时光不复存在了。
艾德还在房里来回踱步,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是家中的女仆,一个年轻的姑娘,她隔着房门请示道:“少爷,高德弗里警长来访。”
他猛的停住,直接道:“请他去客厅。”
治安署的人来了,为什么,出了什么问题?艾德不自禁地看向了窗外的雪景。
冰雪尚未消融,那些意图破坏警示时钟的家伙们已经有所行动了吗?
等艾德走出客厅,高德弗里警长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