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 首阳山上

公孙杵臼听了程婴的主意,沉吟了好半天,才问程婴:“保全孤儿与一死了之,哪个难?”

“死容易,保全孤儿难。”

“既如此,你便做那难事,我担当容易的,如何?”

“那你有什么计策?”

“设法弄来一个男婴,伪称是赵氏孤儿,我抱往首阳山中,你去出首举报,说出我们的藏处。待那屠贼得了此儿,则真正的孤儿便可免于此难。”

“婴儿易得,但必得从宫中窃出真孤,才可保全。”

“晋国诸将中惟有韩厥受赵氏恩惠最深,可以求他设法窃出孩子。”

程婴说:“我家新生一小儿,与孤儿产期相近,可以代替。但你有藏孤之罪,必会遭到诛杀,你比我先死,我心何忍?”说完,眼泪便流个没完。

公孙杵臼动了怒:“能成此大事是大义之举,你干吗哭个没完?”程婴这才收泪而去。

夜半,程婴将自己的儿子抱来交付于公孙杵臼,自己则去见韩厥,在掌心中先写了个“武”字,再将与公孙杵臼谋划的事讲了。韩厥说:“庄姬夫人正好让我为她求医,你若能哄骗那屠贼亲往首阳山中,我自有偷出孤儿之法。”

程婴便在外头扬言:“屠司寇若想找到赵氏孤儿,为什么要在宫里搜呢?”

屠家门客听到了,问道:“你知道赵氏孤儿在哪吗?”

“给我千金,便告诉你。”

门客马上引程婴去见屠岸贾,见面便告知:“我乃程婴,与公孙杵臼都是赵家的门客。公主一生下儿子,便遣一妇人抱出宫门,托我二人藏匿。程婴怕日后事发,有人举报,他受千金之赏,我全家却要遭屠戮。特来出首。”

屠岸贾急切问道:“孤儿在何处?”

“在首阳山深处,赶紧去还得抓得着,若晚了就要逃往秦国去了。此事须大夫亲自去才行,别人多与赵氏有旧,不要轻易相托。”

“我跟你一起去,若事实属实重重有赏,若是假的则是死罪。”

程婴在屠岸贾家吃饱喝足这才上路。屠岸贾亲率家甲三千人,由程婴领着,径直往首阳山进发。进入山中,曲曲弯弯走了数里路,便有一条极细幽的山路,临溪有草舍数间,柴门双闭。程婴指着说:“这便是公孙杵臼藏匿孤儿之处。”

说完便去叩门,公孙杵臼开门见许多甲士,便仓皇欲走,程婴一声喝:“你别走,司寇大人已知孤儿在此,特来亲取,速速献出。”

众甲士早已把公孙杵臼绑了来见屠岸贾,问他赵氏孤儿在哪,公孙杵臼只说:“没有。”

屠岸贾下令搜屋,只见里头一间屋子上着锁,将锁卸了,里头光线昏暗。仿佛竹床之上传来小儿的啼哭声,抱出来一看,婴儿裹着锦绣襁褓,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公孙杵臼要上来抢回孩子,却被绑着不得上前。便大骂程婴:“你这个小人!昔日下宫遭难,我约你同死,你却说什么‘公主有孕,若死,谁作保孤之人!’而今公主将孤儿托付你我,你却贪那千金之赏,出卖我等。我死不足惜,何以报赵相国之恩?”

公孙杵臼这便千小人,万贼子的骂个不停。程婴满面羞惭,对屠岸贾说:“怎还不杀了他?”

屠岸贾一声喝:“将公孙杵臼斩首!”自完便将婴儿抱来,狠狠扔在地上,一声啼哭后再无声响。可怜的孩子一命呜呼------

此事传遍绛都城,人们议论纷纷,有替屠家欢喜的,也有为赵家叹息的,但自此后宫门的盘诘可就怠慢了。韩厥派遣心腹门客假作医者,入宫看病,将程婴传书的“武”字粘在药囊上。庄姬看见了,便心知肚明了。

诊脉已毕,见左右都是可信心腹,庄姬便将婴儿包好放在药囊中。突然这孩子哭了起来,庄姬手抚药囊说:“赵武啊,我赵氏一门百口之冤,全在你一点血泡上了,出宫之时,千万莫要啼哭!”

也奇了,话音刚落,婴儿啼声便止。直到走出宫门,都无人盘问。韩厥得了孤儿,如获至宝,将其藏于内室夹壁中,命一乳母哺育,家中其他人都不知此事。

屠岸贾回府,将千金赏给程婴,程婴说:“小人为赵氏门客已久,如今杀孤儿以自脱,已是不义,怎能自讨赏金?若司寇念小人微劳,请求以此金收葬赵氏一门之尸。”

屠岸贾大喜:“你真是位义士啊!赵氏遗氏,便由你收取吧。这此钱便给你为丧葬之费吧!”

程婴收取赵氏各家骸骨,棺木盛殓,分别葬于赵盾墓旁。事毕,屠岸贾想留用他,程婴流着泪相辞:“小人一时贪生怕死,作此不义之事,无面目留在晋国,从此将去远方糊口。”

戏作足了,告别屠岸贾,程婴去见韩厥。韩厥将乳母和孤儿交付于程婴。自此,程婴将赵氏孤儿当作自己儿子抚养,潜入盂山藏匿。后人将盂山称为藏山,就是因为藏孤得名。

三年之后,晋景公去新田游玩,见这个地方水草丰美,便将国都迁于此处,新城名为新绛,原来的故都便改叫故绛。迁都之日,百官朝贺,晋景公于内宫设宴款待群臣。君臣宴饮,不觉日色西沉,堂上看看要点起烛火了。忽然一阵怪风刮来,卷入堂中,寒气逼人,众人无不惊颤。

风过须臾,晋景公却见一身长一丈的蓬头鬼,头发拖到了地上,从外头进来,卷起袖子冲着自己大骂道:“天乎!我子孙何罪,你要杀了他们?如今我已跟天帝告状,来取你性命!”

说完,就要用手中铜锤来打,景公大叫:“群臣救我!”一面喊,一面拔出腰中佩剑来斩鬼,却不小心砍断了自己的一根指头。臣子们以为他发疯了,赶忙来抢剑。晋景公口吐鲜血,闷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

自此,景公便大病不能起,有人推荐一个桑门大巫,说他能白日见鬼,便命召来问话。

究竟此事如何了结?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