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282. 渑池之会

蔺相如怀揣着和氏璧,战战兢兢回到公馆,想到自己在赵王面前夸下海口,若秦国不拿十五城交换,就定要完璧归赵。如今秦王虽然答应斋戒五日,但若到时仍不肯换城,到时怎么办?

左思右想,他终于打定了主意,让一位侍从穿上粗布衣裳,扮作贫苦百姓,将和氏璧用布缠在腰间,抄小路回到邯郸,转奏赵王:“臣恐秦国欺骗赵国,根本无意换取城池,特派人将和氏璧送还。臣待罪于秦,死不辱命!”

赵惠文王十分欣慰:“相如果然不负重托!”

再说秦昭襄王说是斋戒五日,实际到底有没有做到,鬼都不知道。五天后,他便升殿设宴,召集各国使者来参会,共同观赏和氏璧。赞礼官员引着赵国使臣上殿。

蔺相如从容上前,秦王见他手中并无玉璧,问道:“寡人已斋戒五日,如今使者不把和氏璧拿来,是什么缘故?”

“秦国自穆公以来历任二十多位君主,全都以诈术行骗天下。往远了说有杞子欺郑,孟明视欺晋,近年来又有商鞅欺魏,张仪欺楚,往事历历在目,秦国从来就不讲信义。如今臣深怕又被大王所欺骗,所以已经派人把和氏璧送回邯郸了。臣当死罪!”

秦昭襄王大怒:“你说寡人不敬,所以寡人特意斋戒受璧。如今你却把和氏璧送还赵国,实在是明着欺骗寡人!”

他下令把蔺相如绑了,蔺相如面不改色,说:“大王请息怒,听臣一言。如今秦强赵弱,只有秦负赵的,而赵国决不敢负秦。若大王真想要那和氏璧,便先将酉阳十五城交割给赵国,再派一使者,跟臣回邯郸取玉璧就是了。赵国哪敢得了十五城而留下和氏璧呢?臣自知罪当万死,已回奏寡君,不指望生还赵国。请求当殿就烹,以召告天下人知道,秦王为了一块玉璧,而诛杀赵使,是非自有公论。”

秦昭襄王与群臣面面相觑,一句话也对不上来。其他诸侯国的使臣们见此情形,个个为蔺相如捏一把汗。左右把蔺相如牵去就斩,秦王突然喝止,说:“算了,即便杀了蔺相如,和氏璧也得不到。还背上一个不义之名,绝了秦赵之好。”

于是,依旧厚待蔺相如,好好送他归国。

秦昭襄王心机深沉,从来以统一天下为己任。他真的贪图那和氏璧吗?不过一块玉罢了,再好也是赏玩之物。秦国贪图是赵国的疆土,不过以和氏璧为镜,窥视一下赵国的底气和实力罢了。不幸的是,赵国露了怯,暴露了赵国君臣抗秦的决心与意志的不足。这让秦王的心中有了底。

蔺相如回到邯郸,赵惠文王拜他为大夫。之后嘛,秦国当然没有交割十五城,赵国也不给秦王和氏璧,这事就这么算了。

没多久,秦昭襄王先挑事了,他派人邀约赵王在西河外渑池相会,共谈两国和好之事。赵王说:“当年秦国欺骗楚怀王,借赴会之说把他禁锢于咸阳,至今楚人都难以释怀。如今又邀寡人参会,莫不是要效楚怀王之往事吗?”

廉颇与蔺相如都认为:“大王若是不去,便是对秦国示弱。”

两人先后表态:“臣蔺相如愿保驾前往。”

“臣廉颇愿辅佐太子居守邯郸。”

赵惠文王十分欣喜,他说:“相如你能完璧归赵,何况是寡人呢?”

平原君赵胜奏道:“当年宋襄公搞什么轻车赴会,结果被楚国劫持。鲁侯与齐国在夹谷相会时,也是有左右司马跟从的。如今虽然有蔺相如保驾,但还是应该挑选五千精锐护从,以防不测。再派大军在三十里外驻扎,方保万全。”

赵王问:“这五千精锐,派谁为将合适?”

“臣知道有个田部吏叫李牧,是真正的将才。”

“何以见得?”

赵胜讲了一个故事。原来李牧做田部吏收租税时,平原君家却过期不纳,被李牧杀了家中的九个管事的。赵胜找他算帐,李牧却说:“国家治理依重的是法律。若是纵容您家不奉公守法,则法度削弱,国家羸弱,一旦其他诸侯加兵,则赵国将不保,您难道就能自保了吗?以您的尊贵,若是奉公守法,则法立国强,您也能长保富贵,岂不是好?”

赵惠文王听了赵胜的推荐,便拜李牧为中军大夫,率领五千精锐扈从同行。平原君自己则率领大军在后头缓缓而行。

廉颇把他们送到边境上,对赵惠文王说:“大王入虎狼之秦,前途难料!如今与大王约好,道路往来,再加上参会见礼,满打满算应该不超过三十天。若是过了三十天大王还没回来,臣便效楚国故事,立太子为王,绝了秦国的妄想。”

赵王点头允诺,一行人来到渑池,秦昭襄王也到了,两下里见了面,各归馆驿安歇。

正式会见时,两位君主以礼相见,把酒言欢。酒至半酣时,秦王说:“寡人听说赵王善于音律,不如请赵王为寡人奏宝瑟。”

赵惠文王羞恼得面红耳赤,却不敢推辞。侍者将宝瑟放在他案前,赵王不得已,奏了一曲《湘灵》,秦王赞叹不已。曲毕,奏王说:“寡人听说赵国始祖赵烈侯十分喜好音乐,果然赵王得了家传啊!”

于是,命随身御史记载此事,写着:“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于渑池,令赵王鼓瑟。”

蔺相如上前进言道:“赵王听说秦王善于秦声,臣特意奉上盆缶,请秦王为赵王击缶。”

秦王一听就火了,根本不搭理。蔺相如拿来盛酒的瓦器,跪在秦昭襄王面前,说:“大王是否倚仗着秦国之强呢?可那又有什么用?五步之内,臣可以将自己的颈上之血溅到大王身上!”

左右喝叱道:“相如无礼!”要上前抓他。蔺相如怒目圆睁,须发皆张,吓得他们后退了好几步。秦王虽然不高兴,但心里还是有点怕,毕竟蔺相如这个距离和他太近了些。于是,勉强击了一声缶。蔺相如这才起身,召来赵国御史记载写道:“某年月日,赵王与秦王会于渑池,令秦王击缶。”

这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渑池之会,究竟赵王能否安然脱身?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