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一间佛堂中。
女帝武青丘跪坐垂目,手中一下下敲击木鱼。
她面前供桌上,摆着一尊背对众生的白玉观音,观音左手玉净瓶,右手柳枝条。
在供桌下,横躺着一尊金身佛像,佛像闭着眼,身上奇异纹路缠绕。
完成早课,女帝武青丘起身,木鱼放在供桌上,转身离开佛堂。
佛堂在她离开后,大门轰然关闭,内里的重重黑暗里,一团青白之光死死压制着一团金光。
“陛下。”
上官待诏一直等在佛堂外,见女帝出来,低头躬身小布跟上。
“朕的龙孙起床了?”女帝停在一座六角凉亭内,手持调羹搅拌油茶。
上官待诏弯腰称是,“陈留王现在应该已到金水桥了。”
“朕的大周朝太子殿下,可不会轻易让他踏过金水桥。”
“是否需奴婢前去接应?”上官待诏白皙粉嫩的耳朵支棱而起,等待诏令。
女帝仰脖一口喝下油茶,咂摸咂摸嘴说:“不用了吧……有些事,总要他学会面对。”
皇宫正门,红墙黄瓦城墙前,金水桥畔。
面对疾射而来的六匹马,眼中黑色马蹄铁快速放大,李开元眉头跳了跳,挺起胸膛,主动撞了上去,轰隆声中,他被马蹄踏飞,吐血飞过金水桥。
“殿下!”
墨无极与孙山海大惊失色,一前一后飞掠而出。
虽然桀骜却很稳重的孙山海越下马背抱向李开元,没让这位李氏皇族的独苗掉地上。
一向脾气火爆的墨无极直接抽出腰间佩剑,立于金水桥头,剑锋直指勒住马缰绳立于车辕上的三河郡王武云怀。
“何人敢持剑指着本宫?”武云怀明知故问,整个武家都拿到了李开元身边人的资料,他认得墨无极。
墨无极话语很少:“杀你的人。”,话语出口,滑步上前,剑光如匹练,狂涛怒浪般席卷而上。
武云怀走的是行刑人的路子,等级也达到了四品,这个水准的他已掌握部分律条、法则。
“以武犯禁者,杀!”
当的一声颤音,墨无极手中长剑与虚空伸出的一把鬼头刀交击。
鬼头刀是法则力量显化,受武云怀操纵,居高临下,站在律法之上,鬼头刀占了便宜。
墨无极被斩退,武云怀驾驶马车缓缓上前。
“我来会一会你。”
孙山海已经帮李开元疗伤完毕,纵身越来,按住了还想出手、不甘落败的墨无极。
墨无极明白,他现在不是一名普通的墨门弟子,不能以江湖豪侠那一套来做事。
身为陈留王的长随兼护卫,要以维护陈留王体面为主。
既然一招落败,就莫要勉强,至少体面退场。
【围魏救赵】
孙山海面前浮现一卷竹简,竹简缓缓展开,其中一根竹条亮起四个血光篆字。
天际乌云飘来,地面变成血染过殷红的颜色。
一支小股军队悄然摸到马车旁,刀斧齐出,强行让武云怀将所有法则力量凝聚在身前。
铛铛铛铛的颤音里,没有散去的“以武犯禁者,杀”的律条法则力量被击溃。
硬生生被迫掉的法则力量,施法者武云怀遭到反噬,脸色一白,踉跄着扶住马车挡板才没掉下去。
“京城重地,不得轻起刀兵,违者灭九族。”
武云怀牙咬舌尖,强行提振全部法力,施展他这一境界所能展出的最强力量。
孙山海变色,他没想到,武云怀竟已触摸到了四品与三品间的那道界限。
“灭九族”的力量,已经触及到了皇权的边缘,施展出这道力量,春秋十二家与佛教同品级修行者,都觉无胜出之理。
悄然之间,他面前的竹简宛如虫蛀般变得坑坑洼洼,一阵风刮过,像是被时光摧毁的一切,化作粉尘湮灭,摸到马车旁的刀斧兵也冰雪融化般消失,孙山海被强行限制了力量,嘴角溢血,直挺挺向后倒去。
“哈哈哈哈……这大周朝是我武家的天下!”
武云怀双颊泛起潮红,气息暴涨一大截。
成功限制一位四品兵家弟子的力量,他得到法则反馈,距离突破四品踏入三品更进一步。
“是吗?”
李开元飘然上前,在孙山海倒地之前,扶住了他的肩膀。
墨无极紧跟而上,“殿下,和他拼死一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没必要。”
李开元摇摇头,他没有继续和武云怀纠缠,转身,跨过金水桥。
“呵呵,太祖、太宗的子孙,不过如此吗?”武云怀试图激怒李开元。
李开元冷冷的回应:“太祖太宗没有一个莽夫。”
“你说什么?”
武云怀头发根根树立,眼里冒火,拳头攥得嘎吱吱响。
竟有人敢骂他是个莽夫!
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何时,金水桥畔响起了隆隆鼓声。
所有大臣惊愕发现,李开元站在城墙根下,抡起红缨鼓槌,敲响了登闻鼓。
“这才是太祖太宗的子孙啊……”
有老臣眼泛泪花,终于又一次看到了有勇有谋的李氏皇族子孙了,大周朝后继有人了。
他们不再停留,这件事很快就会惊动女帝,到那时候,大周朝姓李还是姓武,一目了然。
轰轰隆隆的鼓声传入皇宫大内,城墙上守卫军士不敢呵止。
“头儿,太子殿下责难我们不作为怎么办?”
“他要有能耐自己来作为啊……捅破天的大事,谁敢管?”
守卫安门的统帅眼底闪过一丝敬佩。
如果是普通老百姓,试图敲响登闻鼓,早就被他们派人拖走障壁了。
一位郡王,李氏皇族的苗裔,谁敢阻拦?
武云怀望着一下又一下敲击登闻鼓的李开元,眼中从起初的茫然变成了此刻的恐惧,原本金光爆闪的双眸现在蒙上了一层阴霾。
说破天,李开元是女帝陛下的亲孙,他武云怀,不过是武乘凉的三儿子,女帝陛下的侄孙。
李开元通过李坛直接关联女帝;武云怀通过父亲武乘凉、爷爷武天海、祖父武乾元关联女帝,两人和女帝的关系线插着一半距离,女帝会真的帮谁,一目了然。
“爹爹——”
武云怀看向身后,身后的朱雀大街上空无一人,原本说好在他背后压阵的父兄的都消失了。
这这……武云怀彻底慌了,他该如何是好?
隆隆隆的鼓声越来越大,传遍整个宫城。
坐在六角凉亭歇息的女帝武青丘眯眼笑了起来,她抬手,上官待诏飘然前移搀着她起身。
“这个龙孙,真不错,很让朕满意。”
“陛下,他这样做,不是逼您表态吗?”上官待诏像是在上眼药。
女帝呵呵笑着说:“丫头啊……对我那龙孙来说,朕的态度早就明确了;只有武家那群坐着后人乘凉梦的傻子,才不愿承认。”
上官待诏心中震动,她没再多问,扶着女帝步入大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