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天破了个洞,雨水似箭,赤裸裸地插向人间。
雨中的清江河,浪头一个劲儿的纠缠,呼啸而来,又哀嚎而去。
到了傍晚,雨渐渐小去,可疾风还在狂怒,碰撞着这凌乱的大地,如同仗剑在身的侠客,誓要劈碎这世间的邪恶。
清江河畔,暮光中的清江县,雾色升腾,如沐仙境。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隐褪,苍茫的群山变得影影绰绰,位于县城西南方向大约两公里之外的风口老街,也很快陷入死寂!
这条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老街,由清一色的吊脚楼构建而成,木质外墙,风格独特,始建于乾隆年间,是清末明初时湘、鄂、川三省边贸集市,也是茶马古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年可谓车水马龙,热闹喧嚣。可历经百年沧桑之后,尤其是解放前夕,此地沦为“三不管”地界,匪患丛生,杀人越货者聚众于此,以至于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老街渐已萧条。
泥泞的小路,从老街后巷一直延伸出去。风口老街周边,有多条这样的小路,主要用于附近农人劳作自由出行,像蜘蛛网,横七竖八地穿插在田埂之间。
隐约之间,一个出现在小路尽头慌不择路的身影,惊厥了藏匿于黑暗中的夜枭,呼啦啦扑扇着翅膀,掠过老街,嘶鸣着冲向夜空。
那个纤弱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小跑着,在夜空的映照下,像只受到惊吓蹦蹦跳跳的小鹿,最后越来越近的时候,露出了苍白的脸,眼里藏着慌乱,眉头还挂着几滴雨珠。
胡乱散开的头发,遮住了女人的半分容颜。
女人的脚上和裤腿上布满了泥泞,浑身上下也湿漉漉的,单薄的外衣紧贴在身体上,枯瘦的骨骼若隐若现。她扒拉了一下头发,偶尔抬头,老街的影子已经依稀可见。
猛然间,女人好像又听到了稀碎的声音,转身望去,夜色仿佛悬在深渊,幽暗、凝重,令人脊背发凉。
在此之前,她以为那只是幻觉。
女人跑累了,终于放慢了脚步,但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冰如针尖,让她的双腿不住的哆嗦起来。
她屏住呼吸,瞪大惊恐的双眼,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突然再次加快脚步,瞅着老街的方向疾行。可脚下一滑,趔趄着差点摔倒。
一股强大的压力从背后逼近,就在她恍惚间,胳膊不知被什么给钳住了。但很明显,那不是钳子,而是一只大手,一只粗壮有力的手。
痛,钻心的痛,似乎要拧断她的胳膊。
此刻,这是她身体唯一的知觉。
但是很快,疼痛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恐惧占据了她的身体,撕裂着她的灵魂。
女人试着挣脱,却发现自己力气太弱,纯属徒劳。
她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只感觉寒光凌厉,像深不可测的窟窿。
终于,男人手腕的力气弱了些,似乎要松手。
逃生的欲望瞬间涌上心头,她来不及多想,用力一扒拉便挣脱了出去,然后趁机冲向黑暗。
男人眼里射出一道骇人的闪电。
恐惧占据了她大脑,她想呼叫,可刚迈出两步就又摔倒了,俯身在地,沾染了一身的泥。那张脸,被污泥覆盖,嘴巴和鼻孔,也被泥水堵塞。
男人不急不慢地走到她面前,冲她伸出了手。
她犹豫着,不知是否该接受男人的帮助,眼神透过污泥,胆怯地回望着,张了张嘴,试着想说点什么,却猝不及防的被男人拉进怀里,然后揪扯住她的头发按在地上拖行。
“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救命、救命啊。”女人大叫,继而开始哀求,但无济于事,男人拖着她,像拖着一段枯瘦的木柴。
终于,也许是女人不停的挣扎,男人终于像是累了,停下来蹲在地上,看着已经无法言语的女人,然后从后面抱住她,掐住了她的脖子。
“跑呀,怎么不跑啦?大晚上的,一个姑娘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找男人吗?跟我回家吧,我不会亏待你。”男人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好似落在牛皮鼓上。
女人的脑子开始缺氧,嗡嗡作响。她挥舞双臂,双腿乱蹬,在地上留下无数条深痕,鼻孔里发出呜呜的呻吟,用尽力气,想要把男人的手从胳膊上移开,最后却只剩下无力的拍打。
男人喘着粗气,双眼突兀,瞪着弑人的夜空,当再也感觉不到女人的挣扎时,才缓缓松开。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手上布满老茧,像暗夜下裂开的沟壑。
女人躺在泥水里,双眼紧闭,没了声息。
男人垂下手臂,又面无表情地盯着女人布满泥泞的脸,双目闪着绿光,在她身体上游离着,像在欣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片刻之后,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弯腰抓起她的身体,扛牲口似的扔上肩头,步履蹒跚,一步步消失在夜色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