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沉睡者
  • 谭琼辉
  • 9664字
  • 2021-08-04 15:10:21

何正东从阮成文给他租的房屋中搬走之后,但阮成文并未将房子退掉,那天中午,他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风景沉默了许久。

何正东搬回家里住,一家人自然十分开心,尤其是何寿亭,成天都想抱孙子,儿子一回来住,突然之间精神就好多了。

晚上,顾雅婷趴在何正东怀里,甜蜜地说:“你不在的时候,爹整天都唉声叹气,你一回来,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脸上也有笑容了。”

“知道为什么吗?”何正东问,她说:“爹这是担心你呢。”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爹这是想抱孙子想疯了。”他坏笑着把她抱住,她问:“那你想要几个孩子?”

“两个,三个,越多越好!”他贫道,她甜蜜地说:“想得美!”

何正东突然之间眼神变得黯淡,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亲大哥。她看出了端倪,他没有对她隐瞒什么。她不解地问:“大哥出去这么多年都没跟家里联系吗?”

他叹息道:“是啊,这是爹的一块心病,我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大哥的事。”

顾雅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大哥哪天突然就回来了。”

“那敢情好,我大哥要是真的还活着,那该多好啊。”何正东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吻着她的额头说,“对不起,又让你听到了不开心的事。”

顾雅婷的小嘴儿凑了上去,两人如胶似漆,不多时,房屋里传出浅浅的笑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陈英达在安全屋见到了血刺行动队的队长龙波,龙波得知老屈也已为革命工作献出了宝贵生命时,举起酒碗,将酒洒在面前,心痛地说:“我们一起敬老屈!”

酒是热辣的,心里却是苦涩的。

陈英达向龙波传达了裁缝铺被国民党捣毁的事后,龙波满脸诧异地问:“你说有人向你通风报信,这样你才有机会撤离?”

“是的,送信的是个年轻人,但我认为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情的传信者。”陈英达说,龙波沉吟了许久,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人是如何知道研究室会有行动?”

陈英达一顿,接着说:“你的意思是研究室内部有人在给我们传达消息?”

“很有这个可能。”龙波突然站了起来,兴奋不已,“如果真是这样,说明我们的同志已经打入了研究室内部。”

“会不会是行动队的人?”

“不会,行动队刚到恩施,理论上说,还没真正开始渗透行动。”龙波叹息道,“如果有同志比我们先行打入了研究室,那我们以后的行动也许就会容易些了。”

陈英达脑子里浮现出无数种可能,但所有的可能最后全都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这天晌午,何寿亭刚睡了会儿午觉起床,外面突然传来管家的惊叫声:“老爷,老爷,您快看谁回来了。”

何寿亭不急不忙地打开门,问:“一惊一乍的,谁回来了?”

“老爷,您自己看吧!”管家异常激动,何寿亭跟着来到大堂,当他看到面前的男子时,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很快就醒悟过来,颤巍巍地小跑上去,紧紧地抱着男子,老泪纵横的喊道:“正豪啊,是你吗正豪,你可回来了,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何正豪正是何寿亭的大儿子,何正东的亲大哥,他也激动地说:“爹,是我,我是正豪,对不起,这些年让您担心了。”

何寿亭抹去泪水,上上下下好好打量着儿子,不可思议地说:“儿啊,爹还能活着看到你,就算马上闭眼也没有遗憾了。”

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何正豪带回来的女孩,何正豪此时才介绍道:“爹,这是子淇,您的儿媳妇!”

何寿亭直愣愣地看着女孩,脸色更加激动,却唉声叹息道:“我何寿亭这辈子没白活。老天爷,你待我何家不薄啊。”

闻听之人全都受到感染,纷纷悲从心起。

何正豪突然问起何正东,何正豪忙说:“你看我一高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们俩兄弟这么多年未见,正东也常念叨你呢。快了,等他下班就回来了。”

“下班?”何正豪不明所以,何正豪笑着说:“你弟弟他不想在家帮忙打理生意,自个儿在外面谋了份差事,每天早出晚归。”

何正豪这才说:“也好也好。”

“这些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联系……”何寿亭问,何正豪笑着说:“您别急,说来话长,我以后会慢慢说给您听!”

顾雅婷和安子淇是妯娌关系,所以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女人毕竟是女人,很快就打得火热。顾雅婷带她到房间,还亲自给他们铺床,安子淇亲切地说:“没想到老天不仅给了我一个好丈夫,还给我送来一个好妹妹,真好!”

顾雅婷笑嘻嘻地说:“那以后我也多了个好姐姐。”

“对了,妹妹哪里人?”安子淇问,顾雅婷说:“武汉人,姐姐你呢?”

“我呀,东北人。”安子淇道,顾雅婷接着说:“那姐姐来这边恐怕会有些不习惯呢,不过日子一长就好了。”

何正东的眼睛跳了一整天,俗语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总感觉今儿会有好事发生,没想到下班回到家时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当他站在门口,看到给他开门的人时,一刹那还以为自己进错了门,但他很快就认出了眼前人,顿时惊喜的叫嚷起来:“大哥,真的是你吗大哥?我是不是眼花了?”

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久别重逢的喜悦溢满心间。

何家这段日子简直就是双喜临门,何正东刚搬回家住,他失踪多年的亲大哥突然回来,而且还给他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嫂子,这让全家人喜不自胜。

晚饭特别丰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气氛和悦,好不开心。

“爹、弟弟、弟妹,这么多年,我在外面让你们担心了。子淇,我俩一起敬大家一杯吧。”何正豪提议道,何正东抢着说:“大哥、嫂子,你们能回来就是最好的了,这杯酒,我们一起喝。”

这人一上了年纪,很多事就身不由己,比如说太开心也不见得是好事。何寿亭就是因为高兴过头,所以血压上升了许多,头脑昏昏沉沉的。

何寿亭睡下后,哥俩来到外面院子,皎月当空,一时间想起了许多往事,好似历历在目。

“这些年,大哥不在,多亏了你照顾爹。”何正豪深沉的叹息道,“其实早就想回来看看你们,但东北那边的生意太忙,一直脱不开身,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累了,听说日军快要逼近恩施,放心不下你们,所以才回来了。”

何正东有些疑惑,不解地问:“日军不是已经占领东北了吗?生意还好做?”

何正豪笑了笑,说:“生意都是人做的,雅婷她爹,也就是我的岳父,是东北的药材大王,跟政府、日本人和共产党都有交际,所以夹在中间也好,没人敢轻易乱来。”

“爹还一直以为大哥你……”何正东欲言又止,何正豪接过话道:“是啊,都怪大哥,让爹和你担心了,不过东北的局势也是越来越乱,我跟你嫂子会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也许会等打完仗再走。”

何正东很理解他,所以说:“日本人隔三差五的轰炸恩施,其实恩施也不怎么安全,不过我想总比东北安全。哥,你们就安心住下,趁着在家的日子多陪陪爹他老人家。”

“对了,爹说你在政府那边工作?”

何正东点头道:“学堂暂时停办了,我也就是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所以才过去打打杂,也没什么正经事。”

何正豪点了支烟,递给他一支。

“因为东北那边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现在整个湖北地区都在打仗,日本人又快要打进恩施,我这次回来,也是想能不能在这边开展生意,药材嘛,只要是打仗就用得上,你说是吧。”何正豪的话让何正东很是惊讶,问:“哥,你是想把药材生意做到恩施来?”

“有这个想法,哥是个生意人,哪里有钱赚就去哪里,打仗不打仗的跟我关系不大,但能让哥赚钱。”何正豪重重地吸了口烟,何正东听了这话略微有些不能接受,但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笑着说:“不谈政治是好事。”

“是啊,政治其实是很无聊的事,咱们小老百姓,有吃有喝,平平安安就够了。”何正豪说,“你在政府那边工作,哥的事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到时候可要麻烦你呀。”

何正东笑了笑,说:“你是我大哥,跟我还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希平又是一夜没有回家,早上正在埋头工作,突然电话响了,拿起电话一听,居然是家里打来的,他太太在电话里问他昨晚是不是打电话回去了。陈希平问:“我没打电话,怎么了?”

“我还以为是你打的,但又不说话,昨晚怕打扰你就没打电话来……”

陈希平听太太如此一说,当下就觉得奇怪,但他是个警觉性极高的人,立即说道:“我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出门,我马上派人过来。”他太太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还不知道,但你按我说的做。”他挂上电话,又打电话让张振川来他办公室。

“什么人这么大胆!”张振川听他把事情一说,马上主动请缨要查明这个电话来源,陈希平说:“让你来就是为这事儿,赶紧去办吧。”

“主任,要不要派人去您家……”张振川又问,陈希平道:“也好,你安排人过去吧,记得要隐蔽、低调,不要惊动你嫂子。”

“是!”张振川屁颠屁颠的去了,陈希平紧锁的眉头越发紧蹙,他在想那个没人应答的电话一定不会是电话出了问题,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但是到底什么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他不得而知,如果让他查到,定然不会让对方好过。

何正东去办公室汇报公务,顺便提出要请阮成文去外面吃饭,阮成文没问原因,而是说:“去外面干什么,就去你家,正好我也有些事想找何老爷。”

“那太好了,我还怕请您到家中做客太唐突了。”

“唐突什么,咱们都什么关系了,还弄得这么客套。”阮成文说,“上次去你家还是你大喜之日,一想也许久未去了,何老爷上次跟我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正好遇上点小麻烦……”

何正东欣喜地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

“行,那就今晚。”阮成文很爽快就应下了。

何正豪听说何正东邀请了他上级到家里做客,自然十分欣喜,很快就像老朋友一样聊上了。

“大少爷也是多年不在恩施,此次回来,想必就不走了吧?”阮成文问,何正豪说:“暂时是不走了,但是也不能闲着,恩施这个地方目前也是内忧外患,有很多用得上药材的地方吧,我想要是有了阮副主任您的帮忙,我这生意就好做了。”

阮成文慷慨地说:“小意思,只要何少爷用得上咱们,随时恭候。”

“太好了,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何正豪举起酒杯,“我必须得敬您一杯。”

阮成文二话不说就喝干了杯中酒,此时,何正东才说:“阮副主任待我如亲兄弟,教了我许多东西,我也要敬您一杯。”

“何老爷,您看看,您看看,您两个儿子今儿是打算把我灌醉啊。”阮成文转向何寿亭说,何寿亭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阮副主任既然来了,就要吃好喝好,要不我以后哪敢再请您上门?”

阮成文也是豪爽之人,尤其是喝酒从不推三阻四,今儿又高兴,自然多喝了几杯,接着说:“对了何老爷,其实我今儿过来,还有件事要麻烦您。”

何寿亭花白的胡须上沾了点酒,何正豪亲自帮他擦去,阮成文在一边艳羡地说:“何老爷,我可是真羡慕您呀,有这么好的两个儿子,这辈子值了。”

“值了,值了,确实是值了!”何寿亭毫不掩饰内心的自豪,阮成文这才接着说:“您也知道,武汉、宜昌已经被日军占领,很多人都从那边逃了过来,恩施城里最近又多了许多难民,他们好不容易捡了条命,要是没吃的恐怕又会饿死。您是恩施的显贵,我希望您能救救他们。”

何寿亭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何正东忙从中解释道:“爹,阮副主任的意思是让您给难民一些吃的,帮他们度过难关。阮副主任,我非常支持您这么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何寿亭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但也没做过啥好事,今儿就听阮副主任的,开仓放粮。”何寿亭的声音高了许多,“明儿起,就从明儿起。”

阮成文站了起来,握着何寿亭的手感激地说:“何老爷,我替那些将要接受您帮助的人谢谢您啦。”

“这都是我该做的,我这样做,也是在为何家积福,为我的两个儿子积福啊。”何寿亭说完这话,何正豪忙说:“爹,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阮副主任,我保证按您的指示完成任务。”

阮成文举起酒杯说:“为了天下苍生,我敬各位!”

“不,这杯酒应该是我们敬您,要不是您提出来,我们还真想不到这样去做。”何正豪说,“这些年做生意也积攒了不少,阮副主任,只要您用得上,尽管开口,我在所不辞!”

阮成文被何家父子的仗义和豪情所感动,当晚真的喝了个人事不省,而且就在何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外面都出都在传何家为难民准备了免费的粥和馒头,不多久,门口就排满了难民,很多人都念叨起来:“何老爷大恩大德,菩萨心肠。”

何寿亭在屋里听见大家的赞颂,不禁长叹道:“我何寿亭活了大半辈子,今儿总算是为天下苍生做了点好事。”

何正豪在一边笑道:“爹,其实您已经做了不少,比如说义务为政府提供办公场地,这不也是善举吗?”

何寿亭缓缓点头道:“这都是小鬼子惹的祸啊。”

喝醉后的阮成文这才起床,但他看到外面救济难民的场景时,激动地说:“何老爷,您做了一件真正的善意之事,我回去一定跟上级汇报您的善举。”

“罢了罢了,相比还在前线流血流汗的士兵们来说,我做的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寿亭是真正感受到了施舍的伟大,拍着大儿子何正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说:“咱们何家祖祖辈辈都是善良的人,所以不能干为富不仁之事,你们兄弟俩一定要记住,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们也要多行善举。”

阮成文大声说道:“何老爷,我今儿总算是长了见识,您放心,他们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我也不会忘记!”回到研究室,他向陈希平汇报了此事,陈希平赞赏之余却说:“何家家财万贯,也是该为抗战出点微薄之力,主席不是说了吗?人人抗战,全民皆兵,日本人就算再厉害又能奈我何?”

就在此时,张振川突然敲门进来,但一见阮成文也在,所以欲言又止。陈希平却说:“没关系,说吧。”

“查清楚了,那个电话是从一咖啡馆打出来的,不过我去查了,因为人太多,没人记得当时是谁打了那个电话。”张振川汇报道,陈希平陷入沉思中,阮成文看着二人,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陈希平这才跟他说了原委,他问:“找到电话的来源了?”

张振川点了点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根本没人知道是什么人打了那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一言不发就挂了?”阮成文又问,陈希平接过话道:“是啊,人心叵测,所以我希望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打了那个电话,就算是骚扰电话,也一定要查清来源。”

阮成文沉吟了一会说:“主任,找人不是张副主任的长项,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保证给您个满意的交待。”

张振川白了他一眼,心里骂道:“又想抢老子的功劳。”阮成文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跟着说:“振川,这可是事关主任的家事,要是不赶紧查清原因,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主任这里可不好交代啊。”

“是、是,成文言之有理,主任,您就把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吧,我的技术加上成文的长项,相信很快就能查清来源。”张振川也担心惹一身骚,所以就顺了阮成文的意思,陈希平点头道:“好,去做吧,及时向我汇报结果!”

从陈希平办公室出来,张振川便笑嘻嘻地说:“成文,我说你这爱往自己身上揽事儿的习惯倒是越来越长进了啊。”

阮成文回敬道:“这不是考虑到兄弟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那是那是,不过我可得提醒你,这件事要是被你办砸,主任那儿可不好交差。”

“怎么又变成我一个人的事儿了,主任刚刚才说要把这件事交给我俩去办。”

张振川揽过他的肩膀说:“成文兄,主任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打下手,你是主要责任人。”

“也好,那你马上带我去打电话出来的咖啡馆。”阮成文说,张振川叹息道:“实话跟你说吧,那咖啡馆里来往的人可基本都是政府要员,怎么查都为难啊。”

阮成文反问道:“你指的是一月咖啡馆?”

“正是。”张振川说,“刚才当着主任的面我没好说,现在你知道惹麻烦了吧?”

阮成文知道那家咖啡馆,很多军政要员都喜欢去那里消遣,关键是谁也不清楚咖啡馆的靠山到底是什么人,所以确实很难公开调查,但他毕竟经验丰富,遇到这种事,从无推卸责任的道理,只说:“这样吧,今儿晚上,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坐坐。”

“两个大男人去喝咖啡?”张振川表现出了不愿意,阮成文换了副口气说:“随你吧,要是你觉得尴尬,那就再约上一两个女性。”

张振川一直是想私下约苏晓蔡出去吃饭或者喝咖啡的,但又不好轻易开口,正好阮成文提醒了他,他觉得以执行任务为借口更适合,所以就大胆邀约了,没想到苏晓蔡一口就应了下来,这可把他乐坏了,还没天黑,心里早就急不可耐。

一月咖啡馆是省政府迁往恩施之后才开业的,也许是恩施之地可供消遣娱乐的地方少,加上里面的装修风格等都颇有大都市的感觉,所以开业没多久就火了起来。

“也是奇怪,你说这小鬼子隔三差五的轰炸,怎么这一月咖啡馆就一点事儿都没有?”阮成文坐在张振川对面,苏晓蔡坐在二人中间,整个咖啡馆人来人往,和漆黑、萧瑟的恩施城似乎格格不入。

“只能说是运气好。”张振川应和道,继而转向苏晓蔡,问,“第一次来?”

“是啊,早就听说过,可就是没来过。”苏晓蔡两眼含笑,张振川看着那张不施粉黛的面孔,早就心旷神怡,笑眯眯地献殷勤道:“如果喜欢,今后我就经常带你来。”

苏晓蔡好像没怎么听明白这话,顺着他的话说:“您是大忙人,哪敢劳烦您!”

“没事,没事,再忙也是人嘛,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说对不?”张振川话刚说完,早就暗自观察了许久的阮成文起身说:“我去打个电话。”

张振川巴不得他这会儿走开,更加有恃无恐地说:“晓蔡姑娘,我听成文说你还没有对象,是吧?”

苏晓蔡低垂着双眉,紧咬着嘴唇没吱声。

张振川见她不说话,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别多心……”

阮成文此时走近电话亭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回头打量着四周,突然跟正对面的一个服务生四目相对,服务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装作没看见他似的。

他在电话亭忙活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座位。

“有发现?”正在跟苏晓蔡搭讪的张振川问,他摇了摇头,继而问苏晓蔡:“咖啡味道怎样?”

“不错啊!”苏晓蔡说,张振川抢过话道:“当然不错,这可是恩施目前最后的咖啡馆,没有之一。”

“阮副主任、张副主任,二位怎么有闲情来此处消遣啊?”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们回头一看,居然是陈诚的秘书邓大章。二人赶紧起身,全都面色惊讶。

阮成文随即说:“幸会幸会,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邓秘书,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还有我朋友,闲来无事,过来坐坐。”邓大章说,“对了,二位好像不是这里的常客吧?”

“想必邓秘书是这儿的常客?”张振川反问,这样的问话其实很有意思,邓大章果然笑道:“不愧是研究室的干将,几位慢用吧,告辞。”

“好、好。”阮成文说,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才坐下。张振川突然说:“看来我们今后要多来这儿坐坐,就算在这儿遇见主席也不是怪事。”

阮成文明白其意,讥讽道:“你想多了。”

张振川完全没理会他的讥讽,转到了正题,问:“既然没什么发现,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也不是全没发现。”阮成文喝了口咖啡,“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谈正事吧。”

“好,既然来了,那今晚就好好玩。”张振川说,“反正咱们这是执行公务,所有的消费都能报销。”

阮成文看了苏晓蔡一眼,说:“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成文,你怎么就走了?这可没意思,好不容易凑了一块儿,你这……”张振川话没说完,阮成文已经站了起来,说:“你们继续吧,我留下来不是更没趣?”

张振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顺手推舟放了他,转身回头对苏晓蔡说:“这个阮成文啊,有时候就这么没趣,为人死板,除了工作,也不幽默风趣,不过我不一样……”他夸夸其谈,苏晓蔡像个忠实的听众迎合着他,但眉宇之间,却隐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月咖啡馆的信息其实不难查,包括咖啡馆的老板和进去消费的客人,阮成文很轻易就查了个清清楚楚。可让他觉得诧异的是,张振川之前所说的老板的靠山,居然没有头绪,也就是说,这个幕后老板很神秘,从不与咖啡馆的老板正面来往,换句话说,要想查到这个神秘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阮副主任,您让我查的事有线索了。”何正东敲门进来跟他汇报,他正在想咖啡馆的事,所以想都没想便问:“什么线索?”

何正东一愣,说:“山本一夫啊!”

阮成文这才反应过来,带着歉意说:“这几天事儿太多,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说说看,找到什么了吗?”

“是这样的,当时车厢里除了山本一夫,还有四名守卫,分别叫吕健、肖炳海、陈金山和王进。这四人的资料您应该都看了吧?”

“是的。”

何正东接着说:“从表面上看,四个人全都是跟随您多年的人,没有嫌疑,但我在调查中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说说看!”

“这个吕健爱赌,肖炳海爱抽,陈金山好色,只有王进还算正常。”

阮成文只了解其中一些情况,所以也觉得诧异,问:“弄准确了吗?”

“是的。”

“这四个人都是随机抽出来的,怎么可能如此巧合?依你所言,目前暂时可以排除的应该是王进?”阮成文纳闷地说,又让他继续往下说。何正东道:“恰恰是这个王进,是嫌疑最大的人。”

“什么?”阮成文十分不解,何正东继续说:“王进这个人平日里看似为人不错,吃喝嫖赌样样不沾,但我查到一个细节,此人在加入研究室之前曾经杀过人。”

阮成文微微一顿,说:“我们都杀过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何正东话未说完,恰在此时,张振川突然敲门进来,阮成文只好让何正东先出去。

张振川往沙发上一坐,接下来便问:“查到了吗?”

“查到什么了?”

“电话呀!”

阮成文淡然一笑,道:“哪有这么快,你也说了,咖啡馆背景复杂,不好查!”

张振川突然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兴奋地说:“可我成了,她没有拒绝我的表白!”

“晓蔡?”阮成文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张振川说:“那晚你走之后,我跟她说我喜欢她,让她做我的女朋友,她……她没有拒绝。”

“恭喜你心想事成。”阮成文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如果她接受了你,你可得好好待她。”

“那是当然,晓蔡是你培养出来的,往后咱俩的关系可就更进一步了。”张振川此时突然变得像个顽童,阮成文瞬间转移了话题,问他这两天的监听有无什么发发现。

张振川愣道:“什么监听?”

阮成文以为他在装傻,笑着问:“一月咖啡馆的电话,不是你装的监听器?”

“那里装了监听?”张振川的反应告诉阮成文他没装傻,阮成文问:“当真不是你?”

“如果是我,我怎么会不告诉你。”

阮成文那天在电话里发现了监听设备,当时怕人多眼杂所以没问他,此时不禁嘀咕道:“不是你那会是谁?”

“那部电话可是公用的,如果要安装监听,八成就是老板了。”张振川没好气的骂道,“这样一来,所有人的通话都被监听,而去那里消遣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军政要员……”想到这里,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看来有大阴谋,得赶紧汇报。”

阮成文却说:“晚了,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打电话,但在电话亭里呆了很久,估计被人发现了,现在再去查,必定会打草惊蛇,一无所获。”

“那你怎么不早说?”张振川满腹怨气,刚刚还说好的“关系更进一步”,此时又变得生疏了不少。阮成文说:“就算我早说那又如何?你敢带人闯进去搜查吗?你忘了当晚邓秘书也在?许还有更多高官,要是扰了他们的局,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阮成文如此一说,张振川倒又想明白了,喃喃地说:“看来这个一月咖啡馆还真有些名堂。”

“这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查明到底是什么人往主人家打电话。”阮成文说,张振川问:“查又不敢查,那怎么办?”

“不是不敢查,是不要明查。”阮成文说,“我在咖啡馆发现了一些细节……”

研究室做事本来就没有什么规矩而言,张振川守在咖啡馆外面连夜将阮成文交代的人带了回来。此人便是当时被阮成文定义的嫌疑人,名叫苗建成,他一开始还嘴硬,但刚一用刑就全招了。原来,此人除了在咖啡馆做服务生外,还兼职另一份工作,那就是负责替他的团伙寻找目标。

“这个苗建成胆子还真不小,居然敢在军政要员头上动土。”张振川在跟陈希平汇报时感慨不已,“电话里的监听设备就是他装的,他在咖啡馆瞄准目标后再把信息传达给外面的人,然后就跟踪目标到家,趁着家人不在时入室盗窃。”

阮成文接着说:“至于打进您家里的那个电话也是这种情况,嫂子去咖啡馆消费后就被盯上了,后来这个团伙把电话打进您家里,幸好有人接听,如果家里没人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陈希平还有一事不明,那就是他们是如何弄到他家里电话号码的。这个问题还是由张振川来解释:“这个团伙能力不小,他们在咖啡馆电话里安装的监听设备除了具备监听功能外,还有个能人可以通过拨号听见你把电话打给了谁家。”

“这么厉害?”陈希平大惊,阮成文补充道:“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

“人抓到了吗?”陈希平想见见这个人,阮成文摇头道:“很遗憾,苗建成刚刚被抓,我们再去搜捕窝点时,已经人去楼空。”

陈希平颓然地叹息道:“看来这个团伙耳目众多,不过要是真有那样的能人能被我研究室所用,那该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主任,我当时也这么想,这种人要真是被弄到,说不定可以成为我们的秘密武器。”张振川略带兴奋地说,其实他当时听苗建成那样说之后是又惊又喜,随即就冒出了跟陈希平一样的想法,只可惜没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