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愧我当初赠木桃(4000+大章)

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而平淡,无拘无束,肆意潇洒。

想通宵玩游戏就玩一整夜,反正没人管。

想看球就看一整场,反正没人抢遥控器。

在已婚男士看来神仙般的日子,吴良丝毫无感。

原身有遗产。

除了全款买的这套房子,还有严重透支、已经欠费、随时可能停机的“系统”。

原身有两大特殊能力。

过目不忘。

极致肖模。

统统被锁定。

只有缴清透支、逋欠的点值,才有可能解锁。

其实,吴良并不羡慕这两项能力,他担忧的是落的和原身一样下场。

谁能保证,原身突然消失,与这个诡异的系统面板无关?

甦醒伊始,吴良便竭力避免。

唯一能让人安心的方式,是。

还款、缴费。

好在。

经过三年的努力。

120个还点周期后,吴良有望彻底解放。

每个周期,需偿还两项点值合计62.4。

由面板自动扣除、抵消。

当然,面板挺人性化的,支持华人币支付。

只不过需要一次付清全款。

且,华人币一直在贬值。

三年前,1点值兑换华人币三四百元。

现如今,33333元华人币才兑1点值。

一个还点周期,需要点值折兑华人币,约为208万。

换算下来,总计2.5个亿。

属于自己的人生。

呵!

太贵!

吴良不敢渴望波翻浪滚的大洋深海,只愿守着自己那片水天一色的半亩方塘。

坚决不当推倒前浪的后浪。

躺在沙滩上被太阳晒干,得到升华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毕竟,他背了一个250000000的大饥荒

十点的闹铃准时响起。

每天这个时候,吴良都会准时上床。

今晚也不例外。

吴良从沙发上坐起,抱起茶几上的保温枸杞茶,耷拉着凉鞋拖,一步一步踱近卧室。

美好的一天从充足睡眠开始。

砰砰砰。

拍门声响起。

“吴良,开门。”

年轻的女声,舌根不稳。

声音不像老张的闺女。

老王外甥女回老家没回来。

难道是老刘头家的?

吴良未见其人,久闻其名。

想到这个可能,吴良心中打了一个寒噤。

“哪位呀?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晚上不方便!”

“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抛家舍业,千里迢迢从浙东跟来,你竟然不记得我?你花言巧语骗光我的时候,怎么就方便了?今天你敢不开门,我就敢拍到你开门。”

啪啪啪。

上下左右、邻里隔壁,吵闹纷纷,骂骂咧咧。

吴良想了一圈,他最怕惹上麻烦,没招惹什么女人。

原身更不可能。

某种意义上,原身比他还要无趣。

潜意识中游荡七年,他没发现原身与哪个女性纠缠不清啊!

梳理一遍。

吴良底气十足。

大晚上。

无缘无故拍门。

蛮横无理!

还敢威胁我!

我就不给你开门。

你能咋着?

“你找错了,再不走我报警了,少说拘你个几天,重了问你个寻衅滋事!快走!”

“吴良,你变了。我的所有都给了你,你答应会回来找我,可是你混蛋,你特么骗了我!”

骂吧。骂吧。

反正不是骂我!

保不齐是哪个为情受伤的可怜女子,喝一顿闷酒。

酒劲上头。

想发泄。

结果找错了门。

哐当一声。

门外归于寂静。

那女子狠狠踹了门,然后就消失了。

这一插曲很快被吴良抛诸脑后。

正当他准备熄灯睡觉时,楼道中幽幽飘来一句模糊嘟囔。

“哼,一个一个,都靠不住,我单雨婷谁都不指望,大不了给单府珺认错,回家啃老。”

哗。

单雨婷?

单府珺?

两个名字迅速钻入吴良脑中。

炸开。

不好,女子口中的吴良很可能就是他。

当然,也可能是吴良听错了。

来不及迸出后一种想法。

吴良赶紧下床。

开门追上去。

楼道微弱的灯光下,看得清萤白太阳帽下的那张脸,不是单雨婷,还能是谁!

吴良扶住趴在电梯外垃圾桶上摇摇欲坠的单雨婷。

往回走。

单雨婷轻轻迈头,睁开醉眼,打量眼前的吴良。

当年她之所以会离家,确实有原身的原因。

“大晚上允许一个醉酒女子独行就是犯罪,我先收留你一夜,我家两个卧室。”

“吴良,你叫我什么?你必须向我道歉,你要端正你的称呼,我才让你收留我!”

“你没我大。”

“阿啦不管啦,侬欺侮我了呀,阿啦要告状的呀。胡老师,吴良欺负我。”

“师姐,行了吗?”

单雨婷心满意足地任由吴良扶着。

吴良心底却一阵纳罕。

小时候单纯又好骗的单雨婷怎么变得这般蛮不讲理,胡搅难缠。

洗澡、换衣、陪床,清早来个意外之吻。

包括但不限于这一切。

只存在于狗血言偶剧中。

现实,不会发生。

吴良把单雨婷扶进次卧,铺上被卧。

将她往床上一撂,搭上被角。

关门,回主卧,睡觉去。

清早起来鸟儿叫。

疲惫的吴良打开主卧门,耳畔传来流水哗哗声。

单雨婷脱下的大小衣物鸡零狗碎洒了一路。

从次卧延伸到卫生间。

不用猜,肯定洗澡去了。

这一夜,吴良睡得很差。

黎明前的黑暗降临,他才睡着。

丢三落四,一地鸡毛。

吴良忍不了。

端起洗衣篮,捏着鼻子,一件一件拾起。

捡好后,准备丢给她。

单雨婷却伴着水体摩梭声先开了口。

“师弟,给我拿套衣服。”

“单雨婷,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比你大,而且我比你先是胡老师学生,怎么算你也不是师姐,真要论起辈分来,你得叫师哥!”

吴良端着洗衣篮。

篮中盛满衣物。

站在浴室外与单雨婷对峙。

不能由着单雨婷。

不然什么时候见她都矮一头。

“梨园中,不以年龄排辈,而是以入门先后论资历,吴良师弟,我问你,你是否跟我姑姑学过越剧?”

“没错,可是……”

这是陷阱。

不能答,可又不能不答。

吴良若不答,正中单雨婷下怀,顺势得理不饶人。

吴良若答,单雨婷也会强词夺理。

“没有可是!”

单雨婷毫不留情打断他。

吴良果然非常自律,自律到甚至于洁癖。

她乱丢的内外大小衣物被吴良一件不落地拾起,就是最佳证明。

欺负不了别人,还欺负不了你!

她自有一套歪理,论证吴良该叫她师姐。

每当单雨婷失意时,懊恼时,吴良总是助她恢复信心的炮灰。

“我从五岁开始就跟着姑姑学越剧,那时候你在哪里?你认识我姑姑吗?”

“我……”

“这就对了,我比你先入越剧门,你难道不该叫我师姐吗?”

吴良彻底被单雨婷的狡辩打败。

单雨婷出身越剧家族。

就算吴良与他同时拜师,她也会说打娘胎就跟着姑姑学越剧。

以此来证明她比吴良入门早,就为了争一个师姐的名头。

说实话,如若单雨婷一直学越剧,这个蹩脚的论据勉强能成立。

可是。

单雨婷早在十几年前便改越从黄。

不唱越剧,改学黄梅戏了。

这种情况下,唱黄梅戏的单雨婷还拿吴良拜入越剧门下的时间说事。

简直可以用“不要脸”形容。

“师姐?借黄梅戏挣个‘活三姐’名头的单团,面对早就改行的我,你好意思拿越剧压我?你以为我会认?”

吴良此话,不无戏谑。

“呵呵,不认?要不要我给胡老师打个电话,看她帮你还是帮我?”

“你,你别拿胡老师吓唬我,胡老师讲理,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

吴良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但单雨婷提到了胡老师,顿时便压了吴良一头。

单雨婷不急着争辩,轻轻按下水龙头,裹好浴巾。

一把拉开浴帘。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吴良一跳。

出浴的单雨婷就在眼前。

暧昧的洗发水味道扑面而来。

浴室积累的热蒸尚未散尽。

发梢滴坠的水珠划过晶莹乳白的香肩。

藏入浴巾之下。

除却胸前过于波澜不惊,身材还不错。

温婉,灵动,可心,清新。

单雨婷也算个水乡女子,但除了那副皮囊之外,性格简直不能提。

粗蛮、得理不饶人、逞强斗狠……

简直不能提。

天使面庞下藏着魔鬼的灵魂,吴良敢不心如止水。

他和单雨婷,只能没皮没脸,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暧昧。

热气散尽。

氤氲不在。

吴良借灯光看清了单雨婷。

她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

她最出彩的不是《红楼梦》林黛玉,而是《荞麦记》王三姐。

在戏迷中,更有“活三姐”美誉

“棚决”一折。

三姐之母王安人嫌贫爱富,对三姐母子百般欺凌,肆意羞辱。

漫天风雪的寒冷冬夜。

王安人将千里迢迢赶来祝寿的亲三女和小外孙细宝逼上绝路。

讽她母子二人“人畜不分,骡马同槽”。

也不许她二人与畜生争那黄丝稻草。

单雨婷完美演绎了王三姐。

每当剧团排演《荞麦记》,整个剧场里只剩下台上“活三姐”悲凉催心、傲倔自强的唱腔。

台下观众早已忘却身在剧场。

忘了叫好、鼓掌。

舞台上。

只剩下誓死断绝关系的王安人和王三女。

单雨婷扮、唱俱佳,感染力极强。

与其说她在演三姐,不如说在台上的单雨婷就是三姐。

《荞麦记》是黄梅戏三十六本大戏之一。

胡老师却评价,在单雨婷这里,人保戏多过戏保人。

在微微泛红的双颊掩护下,单雨婷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

“师弟,你说如果我告诉姑姑,让她跟你聊聊呢。”

单雨婷提到她姑姑。

吴良秒怂。

单姑姑和胡老师几十年的闺中交情,就坏在吴良身上。

七岁的那次逃离,无论吴妈妈怎么打,吴良再不愿学黄梅。

后经胡老师介绍,吴良的惊人天赋被单府珺看重。

不管哪派,无论生、旦,一点就通。

单姑姑在浙东收下吴良。

后来,吴良连蒙带骗。

借走单雨婷买棒棒糖的零花钱。

连夜逃走,扒火车北上。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单姑姑大不了会遗憾。

一颗好苗子就这样废了。

胡老师再把话说开,二人之间不会有太大矛盾。

可恨的是,吴良不仅自己溜了;

还顺带拐走了单姑姑从小带在身边熏陶培养的种子选手——侄女单雨婷。

吴良出现、出走。

使小姑娘改越从黄的决心变得不可更改、不可转移。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旋律优美。

唱词质朴。

节奏欢快明朗。

情感炙热奔放。

即便小孩子不懂其中的“爱情”,也会单纯被吸引。

单雨婷沉湎于《天仙配》。

她或许听不出董永和七女的爱有多深。

但她却与二人遮掩不住、天然去雕饰、满声满腔的喜悦之情碰撞出难得的真挚共鸣。

董永和七女很开心。

他们的喜悦心情感染了绿水青山。

绿水青山为他们笑开了颜。

树上的一对鸟儿读懂了他们之间的情感。

成双成对向他们祝贺。

天地之间,万物无不高兴。

黄梅戏被誉为“乡村歌剧”。

又土又真。

单雨婷被其独特的魅力吸引。

相较于她熟悉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她更喜董永和七女。

回忆“宝黛初见”时,黛玉才至贾府。

宝玉还愿归来,相互见礼,互表心中对对方的印象。

贾:掉林妹妹,轻云出岫

林:人轻浮,非俗流

贾:花照水,风拂柳

林:藏秀气,露温柔

贾:外来客,旧时友(林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段“掉林妹妹”称得上“烂大街”。

传唱极为广泛。

不论你喜不喜欢越剧,差不多都会哼两句。

唱词的确高雅。

旋律确实隽永。

但小孩子理解起来,感同身受、产生共鸣却非常困难。

起码单雨婷是这种感受。

单雨婷自封师姐。

仗着主场优势,磨着吴良教她唱其他黄梅戏。

为了凑火车票钱,吴良教了她黄梅戏中充满童趣的传统花腔二小戏。

《打猪草》选段——对花。

毕竟。

能赚钱的戏曲才是好戏曲。

不唱还好。

一唱更砸蛋喽!

单雨婷中毒更深。

渐渐到了“晚期”。

怪只怪,《打猪草》有魔力。

怎么那么接地气?

怎么那么“土”?

怎么那么幼稚?

那么。

戏曲中罕见的“儿童剧”《打猪草》到底唱些什么,演些什么?

你偷了我的笋子,你赔我!

你踩烂我的篮子,我嘎妈妈要打我!

你赔我,不赔,不和你玩了!

不要不和我玩,我送你笋子,还你篮子。

我背不动。

我帮你背,送你回家。

回家走哪条路?

那条路上有人对花,对不上,不让走。

我会对。

*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红杆子绿叶开白花,磨白粉做黑粑……*

充满童趣,为儿童量身打造,改编自乡野艳谈的《打猪草》说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毛伢子在一起玩耍的故事。

单雨婷如同被吴良下了黄梅戏的“毒”。

死心塌地再也不愿学越剧。

不唱“掉林妹妹”,只想当“七仙女”。

想要“打猪草”的两个小伙伴。

金花,小毛。

吴良不仅自己当了逃兵,还拐走了单姑姑苦心培育的苗子。

单姑姑对吴良没意见才不正常。

偏偏单雨婷别的老师不找,就找胡老师。

单姑姑很难不怀疑,胡老师别有用心。

一来二去,二人的关系自然淡了。

单雨婷弃越从黄,吴良是罪魁祸首。

他哪里敢再面对单姑姑?

备受偏爱的单雨婷总能一把揪准吴良软肋。

“单雨婷,你不要太过分,你能不能有点新花样,不是仗着胡老师偏袒,就是靠你姑姑,你怎么不能自立一点,靠自己呢?”

吴良气急败坏。

连连挠头。

谁是师姐,谁是师兄的争论线上线下已经辩过无数次。

单雨婷一不占理,不是搬出胡老师,就是请出单姑姑。

吴良每次都被弄得灰头土脸。

“我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招数不在新,有用就行。师弟,少废话,给我拿衣服去,怪冷的!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