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余鹄又迟到了。
江荻等得没了耐心，脸拉着，不好惹。
余鹄把山地车蹬得飞快，努力与她维持着平行，隔空朝她喊话：“昨晚没睡好啊？”
江荻不想搭理他。
“大姨妈来了？”他大喇喇又问，毫不避讳。
她一个横眉冷对，还没开口，江枫就接上了：“真的啊？那我让你妈中午别做辣子鸡了。”
“爸——”江荻无语，只得低下头，将耳机奋力塞进耳朵里。
等到了学校，他们同江枫道别过后，余鹄推着车颠颠儿地走到她旁边，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抽出个东西递过去：“别生气了，我迟到是因为在找这个。”
江荻低头一看，是个样式精美的铁盒子。
“我老爸昨晚带回来的，他喝多了随便塞，你猜我从哪儿找到的？洗衣机里！”
他哈哈大笑起来，眉眼间泛着神采。江荻垂下眼睛，看到盒子上写着的英文字母，chocolate，应该又是别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她将那盒巧克力塞进了书包最底层，放好之后，她就没动了。余鹄见她不走，纳闷地凑过去瞅了她两眼，蓦地听见她开口：“班费丢了。”
“什么？”
“班费。”她定定地望着他，眼睛里却并没有丝毫恐惧。
余鹄知道她前一天才收齐的班费，统共也才一千多块钱，但江荻做事向来稳妥，她不是个丢三落四的人，最主要是她记性太好，东西落在哪里都能记起来。
“怎么丢的？没找到？”
江荻摇头：“昨晚，在操场，那个撞了我的人。”
余鹄的脑袋转了好几圈，这才恍然大悟：“你说班费是被那个人偷走的？这可怎么找回来，天那么黑，是人是鬼我都没看清楚。”
“身高比我高一个头，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二之间，眼睛细长，眼尾上吊，鼻子很大，脸上有青春痘，左耳上有一枚耳钉。”
余鹄目瞪口呆。
江荻微微蹙眉，又闭上了眼睛，片刻，她睁开双眸，眼底有光闪过：“杨进。”
“什么杨进？”
“他的名字叫杨进。”
这回余鹄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没、没道理啊……”
“这张脸周一时出现在公告栏上，名字就是杨进。”
余鹄一把推开山地车，拔腿朝着公告栏跑去，上上下下扫视一圈，终于在几张新通知的下方，看到了被遮挡了一小半的通报。
杨进，高三一班，因与同学斗殴，致同学腿脚受伤住院治疗，其行为给全校师生造成恶劣影响，现进行全校通报批评。
那张一寸照片里，完完全全就是江荻形容的模样。
余鹄拍了拍吃惊到僵硬的脸，冷不丁，身后冒出声音来：“他缺钱，因为他一定需要给同学赔偿。”
望着身后的江荻，余鹄丢下两个字：“可怕。”
他接过她推来的山地车，一溜烟儿地骑向车库去。
那盒巧克力一直压在书包最底层，却在第二堂课课间的时候，被同桌翻了出来。
“余鹄送的吧！”钟水晶一脸八卦面孔。
她正戴着耳机趴着做题，书包被人从旁边一扯，那盒巧克力就滑出了半个角来，钟水晶眼疾手快迅速抽出来，挤眉弄眼地凑到她身边。江荻看着她的口型就知道她问的什么，耳机都懒得摘，随口应着：“你爱吃你拿去吧。”
钟水晶鼓着肉包子一样的脸颊直摇头：“我不吃，怕胖。”
说着，她迅速把盒子塞回江荻的书包里，猫着腰继续翻找，口中念念有词：“你化学作业呢？快借我抄抄啊，下堂课老刘肯定得点我名。”
江荻默默抬起手臂，将胳膊下的习题本露了出来：“正在做。”
钟水晶瞪大了眼睛：“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作业也没做？”
做到一半就被撞出鼻血，后来发现班费被偷，再后来也就懒得做了。
钟水晶也并不想要答案，匆匆夺过她的作业本，看也不看，直接往自己的本子上誊抄，行云流水，仿佛在写行草。
老刘果然在踏进教室的第一秒，就点到了钟水晶的名字。
钟水晶胸有成竹地摊开习题本，字正腔圆地开始念答案，然而在翻页的片刻，她浑身血液凝住，望着那一片空白愣住了。
老刘问：“接着说啊。”
“我……忘写了……没看见这后面还有一题……”她垂下眼，拼命瞪着旁边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木头人。
老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要是中考，你得扣掉十二分。”
钟水晶嘿嘿干笑。
“让你同桌替你回答吧。”
同桌的木头人纹丝不动，她耳朵里依旧塞着耳机，似乎已经熟睡过去了。
眼见老刘步步紧逼，钟水晶着急地在桌子下面猛踩江荻的脚，等江荻睁开眼的瞬间，视线里出现了老刘那双旧地快要开口的皮鞋。
随即，老刘尖锐的嗓音近了：“听什么呢？”
耳里的耳机被拽了下来，老刘塞了一只到自己的耳朵里，才听几秒，眉头就皱了起来，再听几秒，他一脸惊讶地望向江荻：“你听这什么呢？”
江荻站起身来，老老实实回答：“白噪音。”
老刘回想着刚刚耳边响起的嗡嗡轰鸣声，甚是不解地问：“听那玩意儿干什么？”
江荻直直站着，没回答。
角落里有个女生举起手来：“刘老师，白噪音是催眠的，我妈就拿白噪音哄我弟弟睡觉。”
全班哄堂大笑，老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又不好跟江荻发脾气，谁让她成绩优异，还能给他挣点面子呢。此番光景之下，他只好故作开着玩笑：“我以为我的课就够催眠了，要不怎么每堂课上都有人打瞌睡呢。”
嘻嘻哈哈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课后，江荻就被班主任给叫走了。
钟水晶紧紧捏着一个小册子溜到余鹄身边，鬼鬼祟祟地问：“江荻会挨批吗？”
余鹄嚼着口香糖，翘着脚在课本扉页上画绫波丽：“不会，没人舍得批她。”
倒也是，钟水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她听白噪音还不是为了阻挡信息输入，她那脑子，”余鹄搁了画笔，敲了敲自己的脑子，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不是一般人类的脑子！”
钟水晶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下被他敲过的脑子，三秒后，郑重其事地建议：“你别敲了，你那脑子也不是一般人类的脑子。”
“哦？”他挑起眉梢，一脸期待。
“猪脑子。”
钟水晶说完就要落跑，谁知臂弯下夹着的小册子正好儿掉在了余鹄脚边，余鹄弯腰拾起来，一眼看见了一张五官立体棱角分明的脸庞。
“啧啧啧，谢霆锋？”他一边比对着，一边摩挲着自己的脸。
钟水晶一把夺了回来：“把我男朋友还给我！”
余鹄撇撇嘴，将小册子丢了回去，扬脸看向了窗外，江荻还没回来，恐怕班费的事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