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书房。
牛楚漫收起书卷,提笔。
她自幼便与寻常女子不同,放在其他家族,女子只需略通功法,剩下的心思都在相夫教子之上。
受到父亲的影响,她不仅精通各门功法,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十八岁时她曾许下宏愿,愿为天下先。
后面的故事,青云州人尽皆知。
牛家因为她,到达另一个高度。
“唉!”
牛楚漫轻叹一声,满城英雄男儿,皆是迂腐之辈。
“牛族长何故叹息。”
“是谁?”牛楚漫提笔转身,周身掠过淡淡的灵力波动。
目光所至,微微一惊,旋即恢复平静,颔首道:
“崔老前辈。”
崔州平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过了片刻,牛楚漫又开口道:“您真不打算管这件事?”
崔州平道:“是为了我崔家,还是为了青云州的世家。”
牛楚漫抬起脑袋,目光诚恳,“各州屡屡来犯,意在瓦解青云州,各个家族只知内斗,面对强敌,袖口空谈者比比皆是,实干兴州者寥寥无几。
楚漫不才,未能让大家团结一气,只能坐由冷月教蛊惑人心。”
崔州平眉头微皱,他突然有点琢磨不透牛楚漫的心思。
先前牛楚漫一心只为大道,恪守规则,因为大道法则,就连自己杀了她两名族人她都没有计较。
如今却一心为民,想要让青云州各个家族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外敌。
大道自然,这本身与大道法则是相悖的。
“不知牛族长是否还记得我对李族长说过的话?”崔州平问道。
牛楚漫沉思片刻,疑惑道:“您的意思,放任黄品家族成长?”
崔州平道:“不是放任,是归还,这是他们固有的权力。”
牛楚漫沉默不语,当初崔州平与李慕白提起,她便有些困惑,黄品家族之所以难以壮大,是因为他们没有高阶功法支撑。
即便放任成长,他们也难以跨过玄品中阶的鸿沟,先辈修士定下黄品家族但凡出现玄品修士,各大世家立即出手吸纳的规矩,不无这方面的考虑。
这个世界不缺天才,缺的是供应天才成长的平台,而各大世家就是那些黄品家族天骄们的平台。
牛楚漫缓缓说道:“楚漫不是很明白。”
崔州平微微一笑:“给予他们充分的尊重,至于去留,由他们自己选择。”
牛楚漫沉思片刻,问道:
“老前辈来找我,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功法,我需要一门玄品高阶的功法。”崔州平表明来意。
牛楚漫恍然若失,沉声道:“崔老前辈需要哪一类?”
她是聪明人,知道拒绝没有用,对方能与她闲叙多时,已经留足面子。
“任意一门都行。”崔州平道。
“嗯。”牛楚漫应了一声,当即挥笔,将《碧波掌法》摹出。
……
青云州东南方,高山耸立,怪石嶙峋。
孙家已经在这片不毛之地生存千年之久,作为下层黄品家族,自身资源稀少,又不似何家、高家那般坐拥地利。
孙家积贫积弱,已是事实。
孙家当代家主,名为孙尚,年约五十,样貌不凡。
孙尚志向高远,带领族人励精图治,企图恢复祖上荣光,重新坐上高山镇第一家族的宝座。
勤恳十余载,只是徒劳。
这一日,他如往常般巡视族中矿场,忽有族人来报,外面来了一名玄品大能。
孙尚面色大异,连忙赶回议事堂。
到了堂内,孙尚见到一名高大威武的修士,见他年纪虽大,面上却不显老,一缕银白长须,反衬出回春之势。
抱拳道:“前辈到临蔽舍,有何贵干。”
崔安安回了一道手礼,说道:“我是霞浦崔氏崔安安,久闻孙族长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少年英雄。”
孙尚被人称为少年,丝毫不恼,反而更加恭敬,说道:“原来是崔族长,有失远迎。”
崔安安坐下后,早有一名孙家人上前递茶,他接过饮了一口,缓缓道:“实不相瞒,老朽今日前来,是奉了祖父之命,特意请孙族长前去喝粥。”
“喝粥”孙尚暗暗惊疑,崔氏一族,近来风头最盛,崔氏族长崔州平,杀牛起云,诛苟方正,败冷寒,灭李慕白!
随便拿出一件事,都足以令青云州震上一震,更遑论他们这些下层黄品家族。
如今却特意派人前来来请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上门吃粥,他实在猜不出崔家的用意。
崔安安面带笑意,说道:“孙族长不必担心,我祖父一向说一不二,说请你吃粥便是请你吃粥,绝无其他牵连。”
崔安安这一句话,说到了孙尚心坎上。
同为一族之长,他明白孙尚的顾虑,
孙尚的担心,在于孙氏族人。
“前辈,能否宽限在下半日?”孙尚满脸坦诚,朗声问道。
崔安安摇摇头,“祖父只给了我三天时间。”
孙尚站起身子,抱拳道:“一柱香即可!”
崔安安犹豫片刻,道了声:“好!”
得到应允,孙尚连忙起身,赶往家族后院,进入正屋,纳头便拜。
“娘,孩儿不孝,今后不能伴您左右,替您养老送终。”
坐椅上一名白发婆婆睁开双眼,面色大惊:“尚儿何处此言,是那冷月教上门抓人不成?”
孙尚道:“娘,来人并非冷月教,是那霞浦崔州平要见孩儿,孩儿此去,生死难料,您老万万保重贵体!”
说完流下两行浊泪。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因被寡母一手带大,感情深厚。
兼之他是独子,年过五十仍未娶妻,寡母年纪渐长,他却即将远行,虽然有族人侍奉,他又如何能安心……临行前再三斟酌,最终决定向寡母说出实情。
“我听闻崔州平来自仙界,修为高深莫测,以他的手段,挥挥手就能使孙家覆灭,他若想害你,又岂会派人来请。”孙母轻声道。
孙尚道:“但愿如此,只是不舍母亲!”
孙母忽厉色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因我这一身老骨头而堕了志气。”说罢,语气稍缓,接着道:
“你爹当年也是外出闯荡,才遇见我,如今你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也该找一个好姑娘,替我孙家延续香火。”
孙尚应是,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