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次出兵

“把裤子交到这里来。”张驴儿温和道:“外面的尸体你们都看到了,前几天还是活生生的人呢!

老太爷我从不坑害弟兄,你们安安生生的跟着我混,不比死在宪兵手里强?”

壮丁们扫了一眼张驴儿的皮带,乖乖的把裤子放在他的身边。

“都是些有眼力劲的。”

张驴儿十分满意,随手把那些裤子锁进箱子里。

杀一儆百并没有任何的效果,壮丁们还是想方设法的逃跑。

张驴儿逼于无奈,只能想出睡觉收裤子的馊主意。

可即便如此,分来的5个壮丁,还是逃了3个。

但让人诧异的是,那些比苍蝇还讨厌的宪兵最近很少露面。

张驴儿疑惑道:“桦子,那些孝子又去哪里哭丧了?”

张桦打着哈欠道:“要么有大人物莅临,要么是有大行动。”

张驴儿有些担心,压低嗓门说道:“桦子,我怎么觉得要出事?”

“紧急集合,快,紧急集合。”

话音未落,值日军官吼叫声已经传进屋子里,接着号兵吹响了集合号。

“我这嘴……”

张驴儿懊恼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赶紧把裤子扔给手下,又拿起皮带猛抽动作迟缓的家伙。

“快点,都特么快点,火烧屁股了。”

壮丁们跌跌撞撞的冲到操场上,37师所有的高官早已经等在这里。

赵炳章站在一个土台子上,大吼道:“接委座急令,要我师在河叉口驻防。

军部为了提高士气,给每个弟兄派发2个大洋。

弟兄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他一边训话,一边让手下军官派发银元。

壮丁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纷纷感谢长官的赏赐。

只有老兵的面色逐渐凝重,甚至连动作都变得僵硬了。

军里的规矩,给钱越多,事情越大。

上次的清浦防御战,军里也才发了法币5元,这次发的竟是大洋……

王湛看气氛有些异样,大声道:“所有人,最是忠勇三十七师,北伐军阀立威名,一二,唱。”

歌声稀稀拉拉的,还有人不断的跑调,但总算是让赵炳章等人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好容易等银元派发完毕,赵炳章右手一挥,吼道:“37师,出发。”

与刚到淞沪的时候不同,师里的士兵不再争先恐后。

壮丁们都被绳子穿成一串,否则就会有人伺机逃走。

张驴儿前后奔忙,手里的皮带一直抽过不停。

往往是这个站起来,另一个又倒下去。

王湛也没有往日的青涩,不停踢打那些步履蹒跚的人。

气急败坏之余,他还拔出手枪要把几个拖后腿的枪毙掉。

刚刚才鼓起的一点士气,刹那间又化为乌有。

整支队伍哭哭啼啼的,哪有一点打仗的样子。

“这怎么打?”张桦咬了咬嘴唇,扶起一名倒地的壮丁。

37师的账面上有5300余人,实际却只有3000出头,其余都是各级长官的空饷,甚至连张驴儿都有1个名额。

而这3000人中,扣掉师部、团部的人员,能用于作战的只有2400多。

除了600多个老兵,其余的1800来人是些连枪都不会开的生瓜蛋子,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才是没天理。

“鬼子来了。”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队伍立刻炸了锅。

老兵们纷纷往道路两旁躲避,壮丁都被绳子捆着,只能无助的倒在路上哭嚎。

“鬼子,哪里来的鬼子?”瞿营长暴跳如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炸营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壮丁们都会大呼小叫。

这让本来就不稳的军心,变得更加的混乱。

“把那几个混蛋揪出来。”

瞿营长再也忍受不住,把几个嚷得最厉害的踢出队伍。

“砰、砰、砰。”

他抽出腰间的十响毛瑟(毛瑟C96手枪),一连打空整个弹匣。

“还有谁敢胡乱嚷嚷?”瞿营长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壮丁们看着地上的尸首,两腿间沁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流。

一刹那,整片区域的空气都变得恶臭不堪。

瞿营长又咆哮道:“还有谁敢不老实,老子用刀砍了他,出发!”

老兵们又把壮丁拖起来,像牲口一样赶往战场。

河叉口。

距离柳镇二十五公里。

这里有一条三米宽的小河,虽然前几天下了一场雨,但水流量并不大。

河两侧长满了荒草,约有一人多高,其外再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张驴儿用手拨了拨泥水,懊恼道:“这怎么挖啊?”

手下的壮丁虽然不能打仗,但干活却是把好手。

三两下就挖出一条浅浅的沟壑,只是很快被地下水灌满了。

王湛挠了挠脑袋,说道:“要不把泥挖出来,在这里修一道矮墙?”

张驴儿摇头道:“排长,矮墙别说是火炮了,连掷弹筒都挡不住。”

王湛的脸瞬间涨红,小声问道:“那怎么办?”

张驴儿踹了张桦一脚,说道:“天天牛皮哄哄的,赶紧出个主意。”

张桦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张简单的示意图,说道:“排长,这边地势低洼,让几个弟兄专门负责打水,其余的人继续往左右挖。

咱们的壕沟也不能挖一条直线,应该是弯弯曲曲的,两边再修一些防炮洞,这样能有效降低炮击、轰炸造成的伤害。”

张驴儿一把抢过图纸,颠来倒去的看了一会儿,咧嘴笑道:“行啊,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本事。”

打了这么久的仗,他也吃够了鬼子火炮的苦头,现在有解决的方法,张驴儿当然高兴。

王湛却不知所以然,只是淡淡的说道:“张排副,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我去连部等消息。”

等他离开之后,张驴儿兴奋道:“桦子,咱们有几成把握守住?”

张桦摇头道:“这里根本无险可守,一旦和鬼子交战,立刻会被他们的飞机、大炮压制,工事不过是把时间拖长一点。”

张驴儿不信道:“咱们就不能封锁河面?”

张桦道:“37师上下大多是雀蒙眼,到了晚上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鬼子趁夜偷渡,你有几分把握守住?”

张驴儿支支吾吾道:“能守一天是一天,或许上峰会派来……援军。”

张桦笑道:“头,如果鬼子突破这里,再通过柳镇直插进后方,国军几十万人的部队都将成为瓮中之鳖……”

“又见面了,小阎王。”

就在这时候,一个扎耳的声音忽然出现了。

又是那个宪兵中尉,只是他的军衔被提了一级,如今成为上尉了。

跟在他身后的王湛笑着说道:“弟兄们,这位是谢桐谢长官,新任的7连连长。

谢长官是从中央陆军军校毕业的,弟兄们要听从他的教导。”

所谓中央陆军军校就是原来的黄埔军校,但各地陆续开设分校后,学员成分也变得鱼龙混杂,甚至成为权贵们的自留地。

张桦和张驴儿对视一眼,无奈道:“长官好。”

谢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两位了,没想到又在这里遇上。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同袍,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张驴儿大声回答道:“还请谢长官多多栽培。”

谢桐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

张驴儿看这里没外人,小声说道:“桦子,催命鬼来了,你我得小心一点。”

张桦不屑道:“不就是个混资历的,我担心他干嘛?

可姓谢的不在宪兵队里混,跑咱们37师干嘛?”

张驴儿点了一支烟,说道:“不懂了吧,宪兵的地位确实高,但和军队并不是一条路子。

越往上越难走不说,就算是当上卫戍司令,手头又能指挥几个人?

再说了,这是得罪人的事,指不定被谁打黑枪。”

张驴儿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姓谢的想出头,一条路子是进军统。

虽然手头的权力不小,但最高只能做到少将。

另一条路子是进军队混资历,像之前的刘连长那样,打一次仗就调到军部、师部当参谋,再找机会去陆军大学深造。

如此几年下来,一个少将是跑不了的。

再往上,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张桦对所谓升官图不感兴趣,他拿起一把铁锹将一大块稀泥抛出战壕。

张驴儿又压低嗓门说道:“桦子,老太爷我得劝劝你。

当兵能有什么出息,人得往高枝上飞。

我看你小子不简单,绝对是个家道殷实的主。

现在国家乱成一片,你能有什么作为?

不如去美国、英国享福,等不打仗了再回来。”

张桦摇头道:“英国那边不太平,美国也不能置身事外,这世界早晚得打成一片。

头,别抽烟不干活啊!

这么长一段壕沟,我可挖不过来。”

张驴儿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把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挖着。

“站住,你们是那部分的?”

忽然,前面的哨兵喊了一嗓子。

只见六个身穿灰衣的士兵踉踉跄跄的跑来,其中两个还带着伤。

“我们是川军,昨天被鬼子打散掉喽。

现在找不到上头的长官,只能在这周围乱走。”

听到熟悉的川音,张驴儿道:“放他们过来。”

那几名川军士兵慌慌张张的跑到张驴儿的身边,敬礼道:“长官好。”

张桦问道:“几位弟兄是从清浦退下来的?”

川军士兵异口同声道:“是,接了37师的阵地,硬是和鬼子干了三天三夜,人都快死光喽。

上头本来要把兄弟伙撤下来,结果又要我们死守,后来就被鬼子打散喽。

这几天我们到处打听,没有人知道川军到底是咋子回事。”

张驴儿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温声说道:“还真是缘分,我们就是37师。

几位弟兄现在也没地方去,不如先在咱们这儿住下。

等有了川军的消息,你们再回去也不迟。”

川军士兵相互看了一眼,小声问道:“留下我们倒是没意见,但有一个问题,能不能吃个饱饭?”

张驴儿拍着胸脯道:“老太爷我用命担保,肯定能让弟兄们吃饱。”

作为排副,排里的情况他是门清,全排三个班加起来只有18个脑袋。

如果吃下这六名川军,它们排的人数可就是全营最多的。

再说了,这六名川军可背着两挺花机关,应该是川军中的精锐。

川军士兵一咬牙,说道:“兄弟伙不怕挨枪子,不怕掉脑袋,就怕饿肚子,既然长官赏一碗饭,我们就在37师住下了。”

张驴儿大笑道:“吩咐下去,今天多做些吃的,咱们班陪弟兄们吃一顿,往后就都是一家人。”

川军士兵热泪盈眶道:“这条命就卖给长官了。”

张驴儿笑道:“好说,弟兄们先休息休息。

桦子,你盯着一点,我四处转转。”

张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安顿好川军后,继续指挥壮丁挖壕沟。

“不要把土倒在前面,倒在后头用铁锹拍实。”

“直切下去,这样鬼子看不到咱们。”

“这里修一个火力点……”

就在众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有人惊惧道:“鬼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