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盈着阳光的回廊里坐着十数位晒太阳的老头老太，他们微眯着眼睛，露出一副惬意神态，而在一边，有个看上去四十刚出头的清秀女子正握住一位大爷的手，替他修指甲。
因为老人手上的指甲都很硬，她也不能用指甲剪，而是用了剪刀，孟璋看她动作娴熟而轻柔，老人们任由她摆弄手指却不反抗，便知道这人是常来的了。
她就是小冯，孟璋瞬间意识到。然而他却没意识到，他应该称呼的是冯阿姨。
孟长晖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见冯月莲已经在做了，自己作为男人，更不能落于人后，立刻拿起一把剪刀走到了另一边。
冯月莲被一片阴影遮住了光，从专心致志中抬起头，见是孟长晖，温柔地笑了笑，将细碎的发挽到耳后，便又低头继续了。
而孟长晖也是呵呵一笑，开工。
看着他们如此默契，作为儿子的孟璋突然有些不爽。
他左顾右盼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傻站在那里就像被他们隔离开来，他们格格不入。
可是他就要打破这层壁垒！
他拿起一把剪刀，笑容满面地对最靠近的一位老奶奶说道：“奶奶，我来替你剪指甲吧？”
然而老奶奶想来有些耳背，依然笑呵呵地晒着太阳，完全没有理会孟璋。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孟璋这般想着，蹲下身握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这才低下头，她似乎还不清孟璋要做什么，却还是用没被握住的手拍了拍孟璋的脑袋。
老人的手干枯而瘦弱，打在头上毫无力道可言，可是孟璋却像是被阳光闪到眼一般红了眼眶。
他说不清是因为老人手掌的温度还是因为老人的笑容亦或是因为她的动作，只知道自己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泡在酸菜坛子里一样酸涩得可以。
他的童年除了父亲再没有别人，他是在和邻家小孩的打斗中长大的。每次看到他们哭着去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嘴上是嘲讽，心里却是嫉妒羡慕。
孟长晖是不会为他撑腰的，因为错在他。妈妈？他早就忘了这个词该怎么写。
但是面前这位老奶奶，她用孟璋从未拥有的慈祥目光注视着他，那种呵护宠溺，让孟璋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奶奶，我给您剪指甲。”
这次老奶奶笑着点了点头。
孟璋集中了所有注意力在老人家的手上，这是一位伟大母亲的手。上面青筋毕露，伤痕累累，粗糙得可以。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已经没了，剩下的也有些扭曲变形。
孟璋小心翼翼地剪着，没有听到旁边冯月莲和孟长晖的对话。
“这是你儿子？”
“嗯。”
“长得不太像你啊。”
“甥像舅，很正常。”
“怎么想到带他来这里的？”
“自己要求的。”
“喂，你能不能多说两个字？”冯月莲突然换了话题。
孟长晖立刻脸一红，摆了摆手说道：“说，说啥，剪、剪指甲吧。”
说完再不敢看冯月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