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打

随着漫天的青幕落下,夕阳的最后一点余烬被悄悄掐灭。

青画端着一个棕色大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碗,透明的羊脂玉般的白瓷碗里黑黑的液体轻轻晃动,她神色凝重,好似刚和人吵架了一般,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

在她趋步走到一冷清的厢房门口,隔着青色纱帘,她已经听到了姑娘喘喘的咳嗽声。

她急步上前,推开门帘,赶紧把药放到一边,就看到自家姑娘穿着一身素色的单薄的绸衣,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拿着一块亦很是素色的锦帕捂在嘴上,苍白的小脸由于剧烈的咳嗽已经带上了一团红晕。

青画轻轻拍着姑娘的背,故作开心地说道:“小姐,今日这药中除了甘草,还有蕲草,快把它喝了”

姑娘端起药碗,放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平静地说道:

“下次不要跟人吵了,我的病本无大碍,只是身子骨太娇弱了些!”

“那些人欺人太甚,凭什么其他房中的公子姑娘要个参草,都谄吧谄吧地送了过去,唯独姑娘一要,就一百个理由?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身子孱弱,从小就有虚寒之症,何况,老太太都专门说了要他们待姑娘和其他姑娘一般的!”

青画愤愤不平!

姑娘沉默不语,一口喝下了药,好苦!她轻轻皱了皱娥眉!清澈的眸子如水,缓缓流转!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忧郁!

青画一看到姑娘的反应,又后悔不迭,她本来是打算隐忍了的,可临了,还是没有忍住,这时,便又赶紧宽慰道:

“小姐且莫伤心,都怪青画嘴笨,明日,我就去求老太太,她老人家是最慈善的了!”

“不用了,我的病我自己清楚,后天是奶奶的六十寿诞,你把我的绣品提早送过去!”

“小姐,你不会又不去了吧!”

青画知道,自家姑娘就好清静,每日里除了去家里的学堂,就是笔墨字画,礼禅向佛,对外面的事几乎充耳不闻。

裴家世代经商,富贵荣华,累世不衰,可谓珍珠如土金如铁,故而每次筵席,都格外隆盛,极尽奢靡,几千两银子过手,都不带眨眼!

现如今大姑娘又做了皇上的妃,大公子又做了上将军,裴府可以说是红得发紫,如日中天!

所以,那些个曾经不齿商贾的士大夫,也都削尖了脑袋向裴家靠近。那些个贵公子,贵小姐,哪个不是在那日大展身手!?

所以,想到这里,青画还是有些替自家姑娘遗憾!

今日午时,裴家宴饮,自己好不容易骗得姑娘走到前厅,谁知姑娘执意离开,竟一个不留神,跌进了水里,幸得一个公子相救,要不还不知道怎样的了!

“后天,我们去无尘庵,好久没有见悟明道姑了”

姑娘淡淡地说道,然后便脱下香衣,轻轻躺卧在有些微凉的罗衾中,假装寐去,青画便也只能给姑娘压了压被角,皱着眉头离开了。

姑娘在青画走后,坐了起来,一双蓝蓝的眼睛像一汪冰冰凉凉的甘泉,雪白的鼻子高高挺立,粉粉的唇瓣天生就是一媚倾城!

整个裴府,甚至整个大齐国,没有比她长得再美的姑娘了!

顷之,只听得院外一阵吵闹。

“求求你们,别动小姐,她正病着呢!”青画哀声祈求的声音隐隐约约。

她不知何事,刚准备下床,就见身着华服的裴府二老爷韩夫人,在一堆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怒瞪着一双杏眼,微胖的身子由于激动,肉肉几乎在上下颤抖,不由分说,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下贱的胚子,仗着几分姿色,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勾引男人,三丫头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被你个小妖精给拆散了,那太守的儿子,也是你能配的?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

她一脸茫然,娇嫩嫩的小脸瞬间如火在烧,几个鲜红的巴掌印显显地留在了吹弹可破的肌肤处。

什么太守之子?又是谁呢?

她只记得今日午后后背忽然一个猛力,重心不稳跌入水中,冰冷刺骨的寒水令她窒息,她跟上一世一样不谙水性,虚弱昏迷,然后被人救了上来,然后?

她蓝蓝的眼睛含着一汪泪水,那蓄势待发的珠子生生被她骨子里的清高抵了回去。

韩夫人打完,便扬长而去,青画才头发凌乱地扑了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她上下打量着姑娘,当看到姑娘半边脸如桃瓣般鲜红时,顿时又愤怒又心疼!

“要是大公子在就好了,他们也不敢如此猖狂!”

青画把一块帕子,在手中狠狠地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