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九十六入口（上）
“这山上防空洞的图纸都快赶上古董了。打仗那些年头还是个挺要塞的地界呢……”
曹副所陪同着红袖箍大姐在老村支书家翻箱倒柜地抠扯出几张家传私藏版的手绘图纸，纸片边缘早都被蛀虫啃得遍处窟窿稀烂，也不知道是曹副所举着手机翻拍的时候胳膊一晃，还是手绘的铅字没捱过漫长的岁月，图纸上描画的标识位置几乎糊成一片，肖乐天端着手机一寸一寸地查看，架起胳膊指了指废弃果园尽头的方向，嘶声咂了咂嘴。
“刚乌云示警的位置，图纸上还真标过，好像是个洞口，不过应该搞开发回填了——前面我刚带人搜了一圈，哪儿好像原本也有个洞口，也是拿碎石头堵上了，我看那土堆上都长草，估计填埋了有点儿年头。再就……得在山上头。有缓坡那半拉山头基本都搜得差不多，要想找另外的防空洞口，咱俩估计得从这边儿爬上去——”
肖乐天仰头看着杂草灌木当间弯曲磕绊的陡道，有点儿打怵地挠了挠头，回身看了眼已经揣好手机撸起袖子准备往前冲的江陌，“周宥半道打电话干嘛？除了宋之温失踪的事儿，师父还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周宥那边儿还真就不知道，刚才打过来的时候正好占线，我反打了一个也没动静……估计可能是误触。老顾主要是叮嘱几句——刚黄组给他发了个消息……黄组不是带人把宋亦珂曾经出没的地界方圆几里搜了个遍吗……陈警官那把枪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找见，基本上可以确凿判定枪支不是遗失，而是遭窃。现在宋亦珂这个情况，不排除随机报复的可能性，也不知道这枪是宋亦珂拿在手里，还是留给涂思遥壮胆，咱俩这遍地找人，多留意着点儿。”
江陌稍微想了两秒，叹声摇了摇头，凑到肖乐天手机跟前往图纸上扒拉了两下：“藏人藏东西得用电，山里头扯线没那么容易，应该就是在原来架设备种蘑菇的坑里面找……还剩几个没找到入口？”
“一共五个坑，前半拉山头三个还在，但是跟山里的防空洞不连通，后半山头这两个……估计是跟山体里面连着，这不外面的坑道都填上了，山上倒是还有三个洞口，说是早些年山上滑坡塌了一个，还剩俩，跟这下头应该是通着的，训导员带着乌云从缓坡那边绕着找呢，估计能跟山顶上那兄弟碰上头。”
肖乐天举着手机上翻拍的图纸绕着这座看着不高不峭的山头比划了一圈，提了提裤子就跟在江陌屁股后头往山上冲，“黄组还在房外村那头？不是说林组都回来了吗？”
“林组应该是去别墅区那边儿搭把手，柳晖韩成毅俩人顶不住那阵仗，尤其韩成毅脑子还让平底锅拍得不清不楚。宋之温偷开出别墅区的那台车好像找到了，师父说车都快开到机场环线那边，估计是被别停出了车祸，车载系统智能报警，交警救护车全赶过去了，但是人影没看到，车载记录仪也被扯掉了，正查着呢。”
江陌耸了下肩膀，扶了一把道旁边歪长着脖子的山里红，“宋亦珂那兜里揣了保底十个八个的假牌照，车型颜色又比较大众常见，查车逮人这事儿隔壁交警支队那边儿的兄弟不敢冒进，生怕又担责任犯错，刚直接把老顾请到他们指挥中心去了……说是大概摸到了那个套牌车的线索。老顾估么着得去——”
江陌脚底下碾着石砾滑了个磕绊，后半句话差点儿没卡在嗓子眼儿。捞着树干刚站稳，就听见头顶上老远的位置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吠叫示警，江陌猛一抬头，攥在手里的对讲就“吱啦啦”断断续续地响，听着山林里的回声，大略就在她头顶两点钟位置的山腰上。
“江警官，好像找到了一个，类似洞口的地方。”
江陌眉头倏地拧紧，撇下刚举起进了通电话的手机贴在耳朵旁边接听的肖乐天，手脚并用地攀上坡度不小的窄道，奋力地朝着乌云示警的方向跑了过去。
类似防空洞口的位置，其实就藏挡在一块傍着一棵老树，不知道何年何月被谁人竖起的一个老坟圈子的石碑后头，背山望水的土坟倚着一垴小丘，两人高的土丘上半扇断岩半扇泥土，肆意攀长干枯又冒新的藤蔓杂草结结实实地把一扇约略半身高的铁门掩挡在其后，只有丝缕混杂着腥气的流风，簌簌地掀卷起零星的尘土和几经掀拽断碎的残叶，轻轻地拂落在乌云的耳朵上头。
石碑八成已经松动多年，上面连“故考”还是“先妣”的刻字都已经看不大清楚，还算厚实的石料悬乎乎地躺靠在土坟包上，碑下的空隙当间塞了一个小小的香炉，沙土里零散地插着三截没能彻底燃尽的香，十有八九就是宋亦珂实施这一系列吸引火力的行动之前，最后上山来烧敬的那炷。
江陌先挥手示意训导员带警犬靠后，上前拨开沉重的藤蔓枝条躬身上手，轻轻地扯动了虚挂了一道烂锁的铁门把手，缓慢地掀拽开稍一动作就“吱嘎吱嘎”响个没完的门板，耷眼刚看见一把支架得歪扭的铁梯，迎面就被一股混杂着湿腐和血腥味的风浪冲撞得差点儿背过气，原地墩了个跟头。
江陌看了眼手表——距离先前宋亦珂再度发布撕票威胁直播预告的开始时间还有不到三分钟。
既有宋之温受撺掇偷跑遇袭失踪在先，那也就意味着，这座被警方层叠包围搜查了半天半宿的山头里，极可能只有涂思遥这么一位遭绑作假，且意图不明的“受害者”藏身其中。
江陌稍屏了口气，几不作疑地无视掉身后训导员小声让她等来支援再下坑探查的劝阻，撑扶着生锈的梯架就爬进坑洞里，扶着腰间配枪落到坑底，缓步挤过岩壁上挂着矿灯的石道缝隙，然后听着耳畔被回声放大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滴水响动，头皮发麻地眺见了捏攥着一把裁纸刀的涂思遥，吐息起伏微乎其微地歪倒在作假幕布前的一滩血迹当中。
“……宋亦珂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让你配合他吸引警力演戏，你还真打算把自己命搭进去——”
江陌“腾”地窜上前，探过涂思遥微弱的鼻息就压手按住了涂思遥腕间还在成股流淌的伤处，扭身一把扯扥下已经开始倒数读秒准备的直播设备电源线，咬牙切齿地在她手臂上捆扎系紧，冲着通道入口的方向竭力地扯嗓子吆喝。
“来人！让医生先下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