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少女-咨询(上)

案三少女

十三咨询(上)

临近期末,财经大学的校内图书馆还没到延迟关闭的冲刺关头,馆内馆外却大多会顾及着埋头专注的学生,灯火通明到正式闭馆前的最后一刻,明亮地照耀着孩子们焦头烂额奔向食堂营业最后期限的青春路,直到校内宵禁,宿舍落锁。

新近落成的主教学楼正好面对着图书馆东侧。

眼前是璀璨着充满希望的灯火,身后却是深渊一般的沉寂落寞,严思思死死地攥着顶楼天台的栏杆扶手,眯起眼睛迎着几乎要刺破外套的冷风,感觉皮下的脂肪肌肉和四肢骨骼都在各自颤抖着。

她并不恐高,但往下看一眼还是无意识地颤栗哆嗦,分明对于生死早就没什么所谓追求,可身体的生理性反应还在拼尽全力地拖拽着她不断向后,紧张充血到眩晕的大脑几乎尖叫着发出蜂鸣声,茫然间像是真的能听见有人贴在她耳边不住劝说——你得活着,你可以活着,你还有机会活着。

王衍就站在她身后两三步远的位置,先不以为然地嗤笑怂恿着,可真等看见严思思听话顺从地站在栏杆前浑浑噩噩摇摇欲坠,王衍登时就堂皇慌措。他几乎退到天台门口,扯着嗓子的斥责被逆风吹得七零八落,也不知道完整的词句严思思听到了几个。

“不是吧严思思?你别玩儿不起啊?你长点儿脑子好不好?真要把你的照片发到学校网上,追究起责任我更混不下去了好吧?你这时候要死要活的演我?不分手就非得拖着我一起下地狱是吧?”

王衍说着话,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铁门把手上,他吃力地扯开被风顶得死紧的门板,抬脚别住,随时准备离这么个是非之地远一点:“惹不起我躲得起好吧?不就是想分手吗?分!但照片我得先留个一年半载,快毕业了你也给我留条活路,好赖也在一起三年,到时候我去你家公司面试你帮个忙行个方便,说一句好话就删一张,保证不经手外人……这你不亏吧?卧槽胡佳蕊——”

王衍自认已经让步到无可复加的地步,转身逃离的刹那,却被不知藏身在门后黑暗角落里多久的胡佳蕊堵了个正着,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晦气,侧身躲开这么个毫无眼力横冲直撞的疯子,钻进走廊又不放心地回头要挟似的喊了一句:“说好了啊!分手随你!到时候别又整那些个自杀不自杀的矫——”

“咣!”

胡佳蕊错身晃到天台,抬腿踢了一脚铁门,结结实实地把王衍的嘶吼声隔在门后。她没上前,只倚靠着门把手沉默地看向戳在栏杆前呆滞地看向门口的严思思,看着她忽然间腿软地跌坐在地上,在骤然凌冽的寒风里无声地嚎啕着。

“虽然我平时总说王衍这不好那不好,但怎么说也算是三年的感情,真就这么分手了?”胡佳蕊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掏出口袋里的纸巾踱步递了过去。她顺了顺严思思被风拂得凌乱的头发,轻声细语地说:“我其实……有点儿怕你后悔。”

“不会的佳蕊,我真的想通了,拿照片威胁我这件事我实在是接受不了……今天如果他还拿着照片要挟我不答应分手的话,我就从这儿跳下去,死了也解脱。”

严思思啜泣着吸了吸鼻涕,如释重负地靠在栏杆下方堆砌的女儿墙上:“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与其说是想跟我在一起,倒不如说是想跟我爸的公司在一起……但以前我从来没谈过恋爱,家里人管我也不多,我以为他对我的控制是理所应当的……我真是错的有够离谱的。”

胡佳蕊皱了下眉头:“那现在呢?”

“我帮他在盛安站稳脚跟,他还我自由。”严思思眯着哭得红肿的眼睛由衷地笑了笑:“佳蕊你不用担心,不就是好好活着嘛,什么困难我都克服了,还怕这个?”

“……你能想通那肯定是好的。”

胡佳蕊出神地抚摸着严思思头发,约摸不过片刻,手上的动作却像是忽的被什么东西牵绊拉扯——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头看了一眼,大概是手上的甲片挂到了头发扯得翘边,黏连掀动了指甲下的软肉,疼得细密又钻心。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纠缠不清的发丝,余光却瞥见严思思随手搁在一旁的手机,觑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消息提醒,用力地磨了下后槽牙,在严思思看不见的夜幕里霎时沉下脸色。

————

一再狡辩圆谎满身破绽的王衍终于放弃了挣扎脱解。他沮丧地跌靠在椅子上,晃了两下已经扣在手腕的玫瑰金“手链”,仰头望着天花板一声长叹。

“靠……严思思真他妈造孽……死也死不消停——”

“王衍!”江陌猛一砸桌面,强忍着没把手边的水瓶子抡在他脸上,“威胁骚扰在先,意图传播不雅图片视频在后,手机里聊天记录和备份文件清清楚楚,狡辩不成改人身攻击了是吧?”

“人都死了我攻击她怎么了?不是没传出去吗?”王衍狂躁地双手握拳捶向桌板,手铐在腕子上“格楞楞”地响个不停:“你们现在根本就是认定严思思自杀跟我有关了吧?!我跟她吵了几句她就往栏杆旁边凑,一脸活不起的样子,到底谁威胁谁啊?!我就说了我走的时候人根本没跳楼!胡佳蕊还在呢!怎么不说有可能是她逼得严思思跳楼?我转身关门的时候人已经从栏杆旁边下来了好吧?!”

“老实点儿!跟谁敲桌子呢?”肖乐天歪着身子,从电脑显示器后面探出头来,悄咪咪地伸手把江陌胳膊旁边能够动粗的水瓶板夹捞得离她远了两寸,清了下嗓子皱起眉头:“谁能作证你当时就离开天台了?后续有没有折返?”

“胡佳蕊啊——靠那疯婆娘还真不知道能胡诌点儿什么……警官我求你们了,你们可以去学校打听,我室友也看见我那天回宿舍自修室占座去了……”王衍郁闷地双手抱头,还是觉得得靠着自己寻找托词借口:“我说真的啊,不藏着不掖着,我最开始追求严思思跟她在一块儿就是图她家里有钱,那会儿还不知道她爸是盛安银行的董事。但她花钱大方,也不矫情,挺能满足虚荣心的,而且隔三岔五地住院,我在学校想干嘛就干嘛,什么都不耽误对吧?后来知道她家里的具体情况,这么好的跳板,真要是能多处个几年工作生活都能稳妥,她这个身体又不生孩子,压根儿没有结不结婚负不负责一说,我干嘛跟钱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