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饭团团

初夏的清晨，太阳迫不及待跃出地平线，将那万丈豪情洒向田家湾。人们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屋内，一个小孩正惶恐的哇哇大哭，嘴里不停呼唤：“外婆！外婆！”

哭声惊动了隔壁的外公张保龄，他大声安慰说：“幺儿，你醒了啊，别哭，外婆去地里干活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做饭给你吃。乖哈，别哭了！”

袁野军并不理会，依旧哭着要外婆，哭的撕心裂肺。

张保龄无六神无主，只得任由外甥嚎啕大哭。

“幺儿，幺，你醒了啊，外婆回来了。”屋外传来王淑兰的声音，她急匆匆扔下箩筐跑进屋，将袁野军从床上抱起来，嗔怪他说：“你真不让人省心哦！今天太阳这么好，大家都在责任田里忙农活。我和你姨娘也赶着去地里栽玉米，要不然人家都栽完了我的地还荒着，这一年下来吃什么呢，喝风啊。你倒是听话啊，看见外婆和姨娘在忙，你就悄悄咩咩睡觉嘛，结果你寸步离不开我，我才走一会儿你就哇哇大哭，还是有人带信给我说你在屋里哭，我就立马赶回来，活路也做不了。我的天，脸上全是泪水。”

王淑兰摸摸外甥的衣裤，发现裤裆湿漉漉的，床上还有一滩印迹，又埋怨他：“哎呀！又流尿了，你个流尿狗儿，把席子都打湿了，这下怎么睡觉呢。你昨天流尿了，那条裤子洗了还没晒干，今天又流尿，又到哪里给你找裤子呢。你撒尿的时候要喊人，你说外公我要撒尿，他就会来抱你撒尿。你闷着不说，大人怎么知道你要撒尿。你看你又要遭凉，来，我摸一下额头，哎呀，这么烫，肯定是受凉了，一会儿我给你烧个鸡蛋……站好，我去给你取裤子。”

王淑兰一阵忙碌下来，总算是把外甥收拾好。袁野军看见外婆忙碌的身影，很有安全感，便停止了哭泣，默默配合着外婆，任凭泪珠挂在脸蛋上。

安顿好后，王淑兰开始做早饭，一个人烧火，一个人弄菜，在她操持下，厨房里飘出袅袅炊烟。

袁野军坐在灶门口烤火，两个脸蛋红彤彤的，十分惹人喜爱。旁边树枝上搭着他的裤子，正热气腾腾，夹杂着尿骚味儿向空中散去。

王淑兰顾不得理会，不停在厨房和卧室来回穿梭，时不时坐在灶门前添柴加火，用手揉搓小裤子，也不忘逗逗外甥：“流尿狗儿！你看你经常流尿，外婆洗都洗不过来，只好用火烤，烤干了直接穿。幺儿乖，别耍火哦！耍火要流尿……你在这里坐着，外婆去拿个鸡蛋给你滚蛋吃。”

说完，她转身从卧室里拿出一个鸡蛋，在袁野军的额头上滚几下，口里喃喃有词念着，接着又将针线缠绕在鸡蛋上。最后，她举着鸡蛋非常虔诚的向着天空说：“各路神仙，各位先人，我外甥袁野军还小，不懂事，也不懂你们的礼节，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你们别生气。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不要生疮害病。你们的大恩大德我牢记于心，逢年过节我会请你们回来吃肉喝酒，还要给你们烧纸钱，让你们在那边吃的好，有钱用，等几天我又给你们烧些钱来……”

仪式结束后，王淑兰将鸡蛋扔进灶膛，用还未燃尽的柴火掩盖起来，又忙着做饭。

几分钟后，灶膛里传出嘭的一声。王淑兰赶紧用火钳将鸡蛋夹出来。鸡蛋炸裂了，蛋白冲破蛋壳的包裹，像一朵白花绽放着，上面还有些草木灰。稍事冷却后，王淑兰拂去草木灰，剥掉蛋壳，递给袁野军：“幺，来吃鸡蛋，外婆给你弄的烧鸡蛋，保佑你吃了不感冒，你看鸡蛋上面显示有个水打沙埋的落水鬼想害你，你把这落水鬼吃掉就不会流尿了……慢点吃，别噎着。”

袁野军被烧鸡蛋的香味吸引，哪管什么落水鬼呢，接过鸡蛋就往嘴里塞，几下鸡蛋就消失殆尽。

烧鸡蛋还在喉咙，王淑兰又捏了一个饭团递给他：“来，外婆给你捏的饭团，趁热吃了。”看见袁野军高兴的接过饭团，王淑兰又俯身低声说：“就在厨房里悄悄吃，不要让你张四老表看见，他看见你在吃饭团，回去跟他妈说我没有给他饭团吃，你大舅娘又要找我吵架，吵起来整个湾上都知道，丢人哦。主要是我也没有多的米，筲箕里的那些米是我们一天的饭。乖，你听话，外婆有好吃的都给你。”

袁野军心里美滋滋的，非常听从，悄无声息吃着饭团，很是享受。饭团是夹生饭，这已是王淑兰疼爱外甥的最好办法。

“妈，饭做好了吗？”屋外传来张素贞的声音。

“素贞，你回来了啊！饭马上做好，你洗洗就可以开吃了。”

听到要吃饭了，张保龄也从屋里蹒跚着来到厨房。

“爸，你今天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呢？”张素贞看见父亲，笑呵呵的问他。

“还要讲啊，天天讲，我都没有了，讲过去讲过来都是那几个故事，听都听烦了。”张保龄有些难为情。

“那有什么嘛，只要我喜欢听，你只管讲就是。说实话，爸爸讲故事还蛮好听的，像《鞋子和孩子》的故事，还有李白《铁棒磨成针》、《神笔马良》、《地主和长工》等，你讲的跟真的一样，百听不厌，一天不听到你讲故事，人都没有精神。”

“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那我岂不是睡觉都要笑醒，我这些故事还不是别人讲给我听的，或者你们书本上都有的故事。”

“这些简单的故事，也只有你愿意讲，而且不厌其烦的讲，让我们这个家充满欢乐。不是说的话，虽然我家不是很富裕，但要讲幸福，没有哪家有我家幸福，每天都是欢声笑语，每个人都高兴。这就叫幸福。”

“那我就给你讲《田螺姑娘》”张保龄经不住女儿央求，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一位小伙子，爹妈死的早，一个人无依无靠生活着，但他并没有气馁颓废，依旧保持着勤劳善良的本性。每天不辞辛劳的上山砍柴卖钱，遇到实在有困难的人家，他也会少卖些钱，甚至不收钱。时间久了，小伙子善良的品质传遍十里八村，人们都伸出大拇指夸赞他。小伙子很能吃苦，每天砍柴卖菜回来，还要挑水做饭，忙的不亦乐乎。有一天……”

“有一天，小伙子照例来到井边挑水，他提起水桶时，看见桶里面有一只田螺，他伸手去摸，想要把它扔出水桶，无奈田螺紧贴在水桶上，小伙子只好连田螺一起挑回去。回到家中，他把水和田螺一起倒进水缸里，依旧生火做饭，上山砍柴卖柴。”

张素贞接过张保龄的话继续《田螺姑娘》的故事：第二天，当他回到家中时，发现桌上摆满了饭菜，他很好奇，这个屋子就他一个人，他也没钱去买那么多菜，桌上这些菜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连几天，每当小伙子回到家中，桌上都会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屋子还收拾的干干净净。究竟是谁在这样做呢？第二天，他关上房门假装去山上砍柴，不久又返回来，躲在墙后面，借着墙缝往屋子里偷看。

果然，中午时分，一只田螺爬出水缸。还没等小伙看清楚，一阵青烟飘过，屋子里出现一位漂亮的姑娘，她走到灶前，开始做饭，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做好。小伙见状快步推门进屋，用手中的砍刀将田螺壳砸碎。

仙女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只好向小伙讲述她的身世。原来，她本是玉皇大帝身边的侍女，因违反天条，被玉皇大帝下放到人间。她化身一只田螺来到人间，刚好被这位小伙挑回家。为报小伙的救命之恩，她就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做好饭菜等他回来。

就这样，勤劳善良的小伙获得美人相伴。

“我说嘛，这些故事你都会讲了，还要我讲。”张保龄略带责怪的语气说。

“你天天讲这个故事，我当然记住了啊，呵呵！”张素贞自豪的回答父亲，“这也说明你讲的故事好听，我都能讲出来了。这样的故事百听不厌，告诉人们要做善事，只要心好，穷小子也可以娶到天仙女。”

“吃饭哦！”王淑兰插话道：“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就你能娶到仙女？难道这些故事能填饱肚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我拿三天不让你吃饭，看你还有精神讲故事没。呵呵”

张素贞和父亲看了看母亲，都笑了。一家人开始吃饭，屋子里又飘散着饭香味儿。

突然，屋外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张兴民，你个窝囊废，给我滚出来！”一个滚字犹如晴天霹雳打破田家湾的宁静，张保龄、王淑兰、张素贞都怔住了，寻思何人如此放肆。王淑兰听着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她夹了些菜，端上饭碗朝屋外走去，她要看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