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好久

办完手续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我回到了楼下，母亲旁边还坐着她和父亲的朋友来安慰，但很快就走了。

因为大家今天只是来悼念，明天才是葬礼，按理来说我今天也不能睡觉呢？我每过不到两分钟便又会往上面跑，因为奶奶说装元宝的袋子不够了，因为姑奶说用打火机，因为父亲让我带话，因为母亲让我上去看看——我明白的，这些都是我不想停下休息给自己的借口罢了。

总而言之等我停下脚步时已经是中午，一次比一次更加匆忙的脚步，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疲惫，再次来到楼下，我看到的是干妈和干爹，就连堂妹也背着书包坐在一旁写作业。

干妈他们让我坐下来叙叙，我委婉拒绝了，转头间正好看见父亲从远处提着几盒快餐盒。

“你要拿上去是吗？我拿吧。”

父亲推辞许久最终拗不过我还是让我送上去了，我拿着两盒饭盒正要走上去，他突然喊住了我：“你自己不吃啊？”

其实我还不饿，但我不想浪费时间便又拿了一份。走到三楼时，我看见了平台上的猫，我与它们向来熟，经常和它们聊天，想着我也吃不下饭，我就拆开饭盒放到地上，它们围了上来，没有逗留太久，我恢复精神又往上跑去。

真是奇怪，明明平常走一会就累了，为什么呢？

我不知疲惫地来回跑着，在这冬日就算是热的出汗了却也只是觉得温暖起来了。

时间的流逝是每时每刻的，我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那里，不甘的跑着，我一会安慰自己未来还要继续又一边调侃着现在狼狈不堪不甘心的模样。或许时间永远不会停止吧，但这是公平的，我不甘的仅仅是因为癌症，我不会抱怨的，因为我始终清楚，“我”在谴责自己，若是抱怨了，“我”就会咒骂自己无用。

一切平息下来，我甚至连晚饭也没吃上，好了，已经累了，我坐在椅子上休息。堂妹这时写好了作业拿给我，好吧，我不能不做，今天是不能累的，我想起刚才和颜语颜露在楼梯口时的擦肩而过，我们什么也没说，她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还是和之前一样，我当时捂着不小心撞伤的左眼往楼下跑，头发尽数散在肩后，我知道，这和半年前的我不一样。

现在我没心情再去细想，只是闭着左眼用右眼去检查堂妹的作业，看着上面做错许多的题目我有些迟疑了…

她…一开始有错这么多吗？还是说最近上课跟不上节奏了？

没办法，我现在没有精力再教，只是告诉她让她明天去问老师，说到这，父亲听到我的言论，转过头告诉我明天要给堂妹请假因为每天她也要参与。我想告诉他上课的事，可父亲却又出去接陆续来的亲友。现场的其余人都是亲友，麻烦他们不好，母亲也不会教，我也累的不想教了，干脆周一再教吧……

这种想法在我脑中浮现，但还是不了，我深叹一口气让她做过了我好教她。在和她谈话时，我忍不住想——昨天的下午五点半，我那么悠闲地从学校走回外婆家时，爷爷就已经死了是吗？

我注意到了向我走来的一位老女士，她穿着很厚的棉袄戴着手套，手里正提着一个包，我不记得她了，她看到我却笑了起来：“还记得我吗？你爷爷以前带着你来我们聋哑学校工作过啊。”

哈…？有印象啦，不过连阿姨也来了吗？有六年没见了吧？

“记得记得，好久不见了。”

她和我聊了一会又看向了那张遗照，我感觉眼睛好难受，今天被很多大人评价太平静了，可是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幼稚…

晚上了，时间过得很快，起码在今天是很快的，我真的饿了，给堂妹的班主任说完原因后我点了份外卖。

汉堡和鸡肉卷，外卖员很快就到了，他看了眼这觉得有些晦气，虽然戴着口罩，但我能看到他紧皱着眉头和厌恶的眼神。能理解，谁都不会想看到已逝之人的，我拆开汉堡看了看，里面还是放了沙拉酱，商家太忙了？好在鸡肉卷没有放沙拉，我把汉堡拿给了在场的另一位叔叔，自己吃起鸡肉卷。

我本来胃口也不大，堂妹晚上也还没吃，不过她的海鲜粥还有一会才会送到，我咬着鸡肉卷，悄悄看着那张遗照上的脸。

不久后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到了我的面前坐下休息，她打扮的很朴素，看起来有哭过，但应该是整理好了情绪：“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吃啊？不给你妹妹一点？”

她调侃着我，我也不想解释，吐了吐舌头突然幼稚的争起来：“不要。”

“哈哈，做姐姐这么小气啊。”

我笑笑没有在意，到最后下面只剩下父亲母亲和我与堂妹后我再次悠闲了起来，这不过才一点半……

父亲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根来着？母亲也在一旁喝着闷酒，堂妹静静坐在椅上，这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就这样过去没多久，父亲突然道：“唉，这个打火机你拿上去给奶奶一下，一会要烧东西。”

我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朝楼上走去，我拿给了还在哭泣的奶奶，旁边的姑奶还没离去，她们两个的眼眶早就红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把打火机交给奶奶后我没有马上下楼，跑到六楼的楼梯口突然蹲了下来。

沉寂许久，我回想着曾经的回忆。

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对吧…？

以后都见不到了啊……

我没有在忍耐下去，只是伸出手臂下一秒又咬上去，眼眶中的泪水流了出来，我呜呜咽咽的声音并不大。

一整天了啊！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他死前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让我看他最后一面！

我搞不懂，彻底搞不懂。

泪水不断流出，我松开了嘴啜泣着，手臂上明显的牙印，还有手臂上沾染的泪水让我冷静不少，可没多久我又再次哭起来。

大约是过了两分钟，我冷静下来了，眼角的泪水还再源源不断，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再与刚才冲动而撕心裂肺大哭的颜面同样——

太奇怪了，明明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已经和平时一样了，为什么还再哭？不应该才对，以前明明只要我冷静下来都不会的，怎么了吗？

愚昧无知和冲动鲁莽的人会给国家造成麻烦的，世界也不会希望有这种人存在，冷静下来吧，不要想那么多了。

我低下头，脸旁的鬓发滑下我的肩，最后一滴泪水从我右脸右眼滑过。

心情看起来还是很低落的模样，我摆出一副轻笑的样子，没关系的，哭一下就够了，不要太幼稚。

再反复确认了周围没有人看到我愚蠢的行为后，我才调整好情绪走下了楼，如果这时有一面镜子，我大概会知道我的眼角已经红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