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搭便车

托雷基亚看到这儿，面上轻蔑，但内心却暗潮涌动。

这就是神明的伟力。

神明存在吗？最好是不存在，如果真的存在，也不要好奇心发作去向真神祈愿，因为那大多只会带来不幸。

他就曾读到过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笑话，说是有一个人类穷得只剩裤兜里的一枚铜板，他在绝望之际向神明许愿，说他想要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于是神明满足了他的心愿，把除他以外所有的人都抹杀了，于是那个穷光蛋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人，哪怕当时他的口袋里只有一枚铜板，他也是最富有的人。

那是神明吗？难道不应该是恶魔吗？

托雷基亚倒是想起优幸的那段“利己就是正义”的论调，神明和恶魔的区别在哪儿呢，总不能是看祂的外形吧？那么就很简单了，无非是对己有利的就是神明，而损害自己利益的就是恶魔，最后就是看受益的双方哪一方比较强，能把话语权拿到手里，然后将于己有利的高阶生物定义为神明，将损害自身利益的家伙直接定义为恶魔，按到泥里去踩死。

所以对于托雷基亚来说，故事中的那个神明的作为他只是觉得“有趣”，因为无关他的利益。而如果将自己的立场代入到这则小故事的主人公身上，或者是那些被抹除的人类身上，就会觉得这神明简直是太可恶了，根本就是恶魔。

这才是，真正的神明……

想必是那个时候，诺亚回应了那些当地居民们的愿望，将这个星球尚未毁灭的时间片段从时间的洪流中分离了出来，也就是某个平凡的日子，一个晴朗的傍晚，诺亚将这个片段孤立在了时间洪流之外，祂确实收到了信徒们的供奉。

这个所谓的“梦之遗迹”，实际上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并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现实。

这片树林，这供奉诺亚的神庙，这夕阳的余晖，曾真实存在于某一颗早已毁灭的星球。

而那些喜滋滋地准备成为神国之民的人们，也在这个瞬间人间蒸发了。

因为人类的存在是不能脱离时间之流的，人类只能在连续的时间中存活。例如当你看到一个人向你走来，那么在他走来的过程中，你能看到一段连续的，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步行动作。你能看到他慢慢向你靠近，并越来越近。

但，当人身上的时间消失，那他就从视界中消失了。

他哪里都不在了，他没有了未来。

神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祂也不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更不会知道祂的做法会影响到什么。祂甚至不会意识到祂收到了信徒们的“礼物”，在祂看来，就像是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盒子，即使那其实是个礼物盒。

但这个礼物看起来……还是合乎祂心意的。因为祂将这个时间片段改造成了一个所想及所得的唯心世界，诺亚希望这个世界可以用来放置祂赐予适能者的力量，让适能者自行取用。

于是，在诺亚绝大的愿力影响下，这个世界变成了祂所希望的那样。

这个时间片段就安静地漂浮在时间之流外，安静地等待着被选中的人，通过梦境走上架设在深渊之上的索桥，最终造访这个静止的世界。

既然是静止的世界，那么每一丝能量的流动，转移，都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连微观世界的运动都静止了。除了……没错，除了“愿力”，这才是这个世界的能量法则。强烈的愿望可以影响时间片段，可以让人在静止的时间中行动，甚至，做些在外界做不到的事。

托雷基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身体，这一眼费不了他多少工夫，至少眼前那只愚蠢的异生兽正忙着把那坨肉山中蕴含的能量吸收进体内，还没空偷袭他。不如说，这只异生兽才是应该祈祷它眼前的敌人在它忙着吃饭的时候就这样站得远远的，安静地看着就好。

他原以为不会那么顺利，格里姆德被他封印了上千年，他还刻意频繁地使用，压榨格里姆德的力量，就是为了削弱它。

从一开始，托雷基亚就不是格里姆德的对手，他是靠耍诈的手段，引诱格里姆德来吞噬自己，结果这只脑子不那么好的怪兽就一头栽进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托雷基亚不会将压制格里姆德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套拘束器上，他希望哪怕拘束器发生了故障，格里姆德趁机逃出来，他也一样能控制住它。

于是经过千百年的磋磨，加上能量只出不进，格里姆德已经被削弱了大半。

他的原计划和诺亚提供的解决方案基本一致，就是促使异生兽的成长，在它破开梦境前往现实世界的时候以它为目标跟随，让它带着自己前往“深渊”，异生兽应该可以通过“深渊”顺利抵达现实世界，而托雷基亚则搭它的便车，然后中途下车。

不过，托雷基亚也不太乐意给异生兽送菜，它们不都是负能量的聚合体吗？那应该也可以像两团火烧成一团那样不分彼此，所以谁吞噬谁都没关系，他只需要旁观一场精彩的战斗，等待结果即可。

但事情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他将格里姆德从拘束器里释放了出来，这时候的格里姆德就是一大团的黑烟，似乎是忘了自己应该是什么模样的，它很迷茫，来回地动来动去。那当然是因为它的不完整，就好像少了一条腿的人以为他还有那条腿，于是在他想要起身或者行走的时候，只会摔得极为不雅观。

而格里姆德缺失的部分正被托雷基亚捏在手里，那是一团冒着黑烟的黑色的肉团，上面密布着金色的皲裂纹，金色的液体就从那些裂缝里慢慢地淌出来，在肉团上蔓延，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只是液体还没落到地面上就消失了。

那是负能量的聚合体，聚合到了出现实体的程度，正是他拿来给优幸续命的碎片。当时，泰迦的身体机制发现了异物的入侵，为了保护“自己”，用他的光粒子包裹了这个聚合体。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妥协。

聚合体安分了下来，它就像是接受了泰迦开出的和谈条件，就以包裹自己的光粒子为食，慢慢成长。

然后，它也发生了变化。最后变成了这幅……乱糟糟的模样，托雷基亚没有洁癖发作，他没觉得它很脏，甚至感到了一丝亲切，就好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

他想，他或许可以试着自己当一回司机，而不是搭便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