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电车难题

“既然你知道格里姆德和托雷基亚，那么你一定明白使用它的力量……是有风险的。”

风险大到连托雷基亚都动用了自己的技术力去防备它，压制它，可见其危险程度。

优幸艰难地点了点头：“如果只有我的话，或许我可以去冒险，但是考虑到泰迦的情况……”

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向身边的长官表达自己纠结的心情，优幸想了好几个词但还是没能顺利地说下去，只能寄希望于长官的意会了。

长官想了想，问道：“那么泰迦呢，泰迦怎么说？”

优幸的眼中难掩的低落，刚才解说方案时的昂扬气势也随之一扫而空：“泰迦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应过我，可能……可能还在沉睡。”

长官那温和的目光落在优幸那神色黯淡的脸庞上，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电车难题啊。”

而且还是电车难题的变种进阶版。

电车难题的原题是：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

考虑以上状况，你是否应该拉拉杆？

在面对电车难题原题时，大量的数据样本表明，大多的受访者，在道德感的趋势下，选择维护社会群体，也就是多数人的利益，进而选择救下五人，牺牲一人。

紧接着，就出现了电车难题的变种版：一条轨道上是五个无辜的陌生人，而另一条轨道上，是你的亲友，你又会如何选择？

于是受访者中，有一大部分更改了自己在原题中的决定，决定为了救下亲友，去牺牲那五个无辜的陌生人。

而摆在优幸眼前的，却是另一种电车难题的变种进阶版：为了救下一条轨道上三十多个无辜的科研人员，你需要将你的亲友、你的救命恩人绑到另一条轨道上，才能拉动拉杆，让电车变轨。

这种事，光是想想就让人血压拉满。

优幸默默握紧了拳，他直到现在，都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却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真的要这样行动。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那么自己可以作为完全行为责任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鲁莽行事的后果也能自己扛下。

但现在，想到泰迦可能还在自己体内沉睡休养，就不敢乱来了，生怕连累了他。

再想想空间站上的三十多条人命。

三十多条人命重要，还是自己加上泰迦的安危重要？

人命这种东西，原本就不该放在价值的天平上被称量，但当这样的电车难题真的放到自己眼前时，优幸只恨自己不能一脚把飞驰而来的电车踹飞。

他再看看眼前的长官。

还有不到20分钟，不管什么应急方案都来不及实施了。

在这个时候优幸还能坐下来和身边的长官细细地讲方案，无非是优幸还心存侥幸，想问问长官有没有更好的方案，可以不用他拿自己和泰迦去冒险。

然而，也如同优幸预料中的，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坐在身边的长官只是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拍，然后打开了一个PAD，调出了一份资料，一边翻阅一边道：“虽然NAXA那边刚才提供的数据，根据已有的数据计算得出相撞的概率有百分之十六。”

“为了这不确定的未来，却要去冒确定的风险，值得吗？且不说泰迦，就说你自己。”

“是的，”优幸深深地点头，“别说相撞的概率有百分之十六……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火箭与空间站相撞的瞬间，这个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

对于自己看过剧本这种事，优幸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生怕被人当成了什么妄想症病患。从这个意识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里，“优幸”感到了某种冥冥之中的惯性。

那是泰迦原剧的惯性。

有一些事，只要出现了预兆，就必然会发生。就在那天，优幸打开通讯软件，看到那个庆生火箭广告闪屏的瞬间，一颗巨石就被推下了山坡，它只会一往无前地碾碎途径的一切，向着既定的终点滚落。

自己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

就像电车难题，从法理上来说，当你遇到原题的情况时，最好的应对是“什么都不做”。

因为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选择，总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成为受害人，而被你救下的人，则会成为你罪行的见证人。

只要你行动了，就“做错了”。

但只要你什么都不做，置身事外，你仍旧是清清白白的。

但，晚上一定会睡不好的。

哪怕知道会因此背负罪孽，优幸还是想为自己未来每晚的安眠努力一下。

此时，右手手背上传来温暖，略带粗糙的触感，长官轻轻拍了拍优幸微凉的手背，然后就虚盖在了上面。

“……”

优幸还没从这肢体的接触中回过神来，那温暖的触感就已经不局限于被触碰覆盖的手背，而是仿佛波纹般扩散开，优幸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暖过来了。

“优幸，如果决定要做的话，就做好觉悟。你要相信，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泰迦与你的融合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刻。”

优幸有些怔怔地看着长官的侧脸，他事后回想，也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大脑应该是一片空白的。

“不要贸然直接传送进火箭，商业火箭内部没有生命维持系统，也没有可靠的密闭空间，贸然进入升空中的火箭内部非常危险。”

长官好像没有注意到优幸一瞬的失神，接着吩咐道：“去火箭发射基地，如果能从基地解决火箭发射问题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再从火箭本身下手。”

那温润如水的眼神，和话语，却带着确实的不容置疑。优幸此时除了重重点头，已经完全不做他想了。

“至于其他的事，就不必担心了。”

只这一句话，那些让优幸顾虑，犹豫，纠结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就好像是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给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