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薪柴

远在2光年外的优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顶头上司给卖了。

他只是莫名感到了危机，然后理所当然地以为危机感的来源是这狭小闷热的船舱内。

原本就不甚宽敞的舱室内塞了几百人，一开始占住了地盘的人好歹能躺下，更多的旅客只能抱着行李人挤着人坐着。优幸怀疑他书上读到的，中世纪的运奴船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行程已经过去了一半，而船舱里已经出现了六十多名伤者，也难怪船票便宜，这样的环境太糟糕了。

有一部分的人是因为飞船内逐渐下降的气压和稀薄的空气而感到不适，他们既然敢上船，应该也是能够适应的，但就像是出现了高原反应，不至于致命，但也很难受。

而另一部分人，是因为船舱内的冲突。

其中又有一半，是来挑衅优幸和宗谷誉，然后被他们俩放倒的倒霉蛋。

到头来，只有刚刚启程那段时间里优幸小憩了一会儿，之后什么轮班值守都没有意义了。那个大团里确实存在着一个核心团队，好像就是专门在这种条件极差的飞船里敲诈勒索的，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主宰这种宇宙孤岛上的秩序，看那边两个不乖巧的刺头就万分地不顺眼。

恶意源源不断地传来，不时有三人五人地过来挑衅。

有的人似乎只是过来找他们聊天的，有的人就是大大咧咧带着武器来找他们“聊天”。

一段时间后，优幸和宗谷誉都明白过来了，这是不让他们休息的节奏。

大概是看出了他们两个人不会下杀手，打算先用骚扰战术让优幸他们两人疲惫不堪，然后再下手。

“思路是对的，但是……”

优幸有些无奈，和阿誉前辈对视了一眼，他们俩都不是正常人啊，至少优幸直到现在已经连续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但也没觉得疲劳，倒是时不时能松松筋骨，还很兴奋。

优幸那边是兴奋，而宗谷誉已经有点儿生无可恋了。

他在去外事未知科后勤部提交单据的时候，遇到了迫水队长，队长嘱咐了他几句注意安全的话，还有就是多多关注一下优幸的情况，特别是精神状态。

而关注优幸到现在的宗谷誉，也感到了优幸身上的异常。

一开始优幸就打算对那些来挑衅的人下重手，还是宗谷誉拦住了他，觉得事不至此。接着他们就被不断地挑衅，在两人接连出手教训了几个人后，优幸就有些无奈，说如果一开始就让那些人见见血，也就没那么多事，后面那几个小流氓也好逃过这顿揍。

说得好像是为他们着想似的。

宗谷誉当时就有些欲言又止，以前要说这话也是他来说的，怎么不知何时两人的角色就掉了个个，就好像拿错了对方的剧本一样。

不过优幸只是像开玩笑一样提了这一句，接着就沉默了下来，宗谷誉也不好揪着这句话，他一边嘴里嚼着鱼干提神，一边警戒着船舱内部。

突然，他的瞳孔紧缩。

“优幸！”

他喊了一声，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优幸也跟着起身，与此同时，船舱内部扩散出了恐惧的声浪。

优幸远远地看到了，人头攒动的船舱里，突兀地接连出现了好几个不规则的空缺，露出了亮白色的地板。

原本簇拥在那里的人们，都不见了。

而在空缺的边缘，那些人惊惧地发现刚才还硬挤着他们的，散发着各种不怎么美妙的汗臭味的人，都突兀地消失了，这些幸运儿们吓得大叫起来，都下意识想往远离空缺的方向缩，然而拥挤的舱室里猛然空出了位置，他们反而被外侧的人挤进了腾出来的空位里。

乘客们突兀消失的现象仍在继续，骚乱的船舱里不断有人三五成群地消失，乘客们大多都听说过最近宇宙中发生的怪事，然而一个个都心存侥幸，觉得“不太可能再遇上”而上船的。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还就发生在了眼前。

大活人凭空消失的现象仿佛波浪般扩散开，逐渐逼近优幸和宗谷誉所在的角落里，但他们根本避无可避，也不知道该躲避什么。

宗谷誉只觉得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低头一看，是优幸的手，正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而优幸，则注视着眼前消失的人形，他的目光逐一锁定在那些人间蒸发的倒霉蛋身上，凭借体能增强的视力，优幸捕捉到了肉眼几乎不可察的细节——那些人消失之前，身形似乎膨胀了一圈。身体的边界变得不明晰，就好像开了高斯模糊一样。

优幸转头看宗谷誉，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紧接着，几乎同时，两人只觉眼前一黑。眩晕的感觉直冲头顶，仿佛脚下已经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不安的海面，他们就如同遭遇了海难的旅客，被海浪抛入了漆黑的大海中。

优幸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闭起了眼，他只能感觉到手掌中结实的反馈，确信阿誉前辈还在那里，他没有消失。一秒过后，优幸的手臂也被一只手掌握住了，他甚至能透过衣料感觉到那掌心中的热度。

于是他们两人就在周围纷乱的惊呼声中摔作了一团，在一个粗糙的斜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在最底下停住了。晕眩的感觉也同步消失，一股泥土的腥臭气率先钻入了优幸的鼻腔，那种气味和船舱里弥漫的那种发酵的体臭味完全不同。

优幸晃了晃有些发懵的大脑，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了混乱的现状——

首先是，周围的环境变了。

不再是那个拥挤得如同中世纪运奴船一样的舱室，而是一个像是洞窟般的空旷空间，周围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并且还布置了照明的灯。只是灯光黯淡，无法点亮整个空间。

这个空间里，不只有摔在一起的优幸和宗谷誉两人，一眼望过去，至少有四五十人同样陷落在了这个空间里，他们挣扎着试图起身，一个个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优幸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面孔，确信是在船舱里见到过的人。

被垫在身下的阿誉前辈正艰难地试图推开优幸起身，然而他的脸色发白，似有些力不从心，根本推不动优幸。优幸一惊，赶紧起身，然后来到阿誉前辈身边，将他上身抱起，仔细观察。

只见阿誉前辈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大口大口地使劲喘气。

优幸再看四周，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一部分旅客身上。

看来是这里的环境不太好呢……虽然优幸自己感觉不到什么异状，但他猜测，大概是气压骤降让一些适应力比较弱的个体感到不适。适应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但现在，中招的人几乎都失去了行动力。

“试音！试音！”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些杂音的电子合成音在洞窟里回荡，优幸循声望去，只看到了洞窟的一个角落里，架设着一个黑色的扬声器。

“又有新人来了！看看，看看！除了一些薪柴，居然还有一只雷德王！虽然受到了‘力场’的影响，身高缩水到只有十多米……但这样的祸害我们可不能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