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冷夏被克里斯带到了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大房子前。
“欢迎回家。”克里斯用平静的语气说。
冷夏站在大门口,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时隔好几个月,她终于回到了这里,这个处在西岚市一直以来庇护着她的温暖港湾。
克里斯依旧是那种异常平静的神态,似乎就像冷夏平时回家一样。但和洛卡的对比就十分明显。
“小冷夏!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怎么过的,做梦都在想小冷夏呀……想知道她吃饱了没,穿的衣服冷不冷,能不能睡好觉……哦对了,差点忘了,我去厨房给你端来鱼香肉丝和红烧茄子,都是你爱吃的,这可是克里斯特地嘱咐我这段时间学会做的菜,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呢!来,小冷夏,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第一次做有什么不足尽管提出来哦!”洛卡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将碗筷递给冷夏。
“嗯,很好吃的,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菜了。”冷夏点点头,微笑着说。
克里斯没有多言,而是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去了冷夏嘴角的油。
“喜欢就好。”克里斯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嘿嘿,小冷夏满意了就好。”洛卡自在地笑着,周围的一切疲惫都烟消云散。
“吃完来找我。”克里斯对冷夏说道。随后他便上楼回房间了。
凌晨一点半,冷夏敲开了克里斯房间的门。
“不用敲门,想进随时可以进。”房间内传来声音。
“好的……克里斯,还有什么事必须现在说的吗?”冷夏小心翼翼地问。
“你困了么?困的话回去吧,明早再说。”克里斯转过身,背对着冷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都听你的,你要和我说什么现在就说吧。是关于月圆之夜,日记任务,还是你们家族的事情?我都可以听。”冷夏有些着急,走近了克里斯。
“真笨,一个都没猜中。”克里斯转过身。
“……”冷夏挠挠头。
“是对索兰特大陆来说无关紧要,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是私事,所以我必须问明白,不想让它留到第二天。”克里斯解释道。
“唉,所以我知道什么,你问就好了。”冷夏有些无奈,但只能照做。
克里斯二话不说,一个顺势把身型娇小的冷夏压倒在了床上。
“你干嘛!哎哟~”冷夏被克里斯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防止你说谎。说谎的孩子是会有惩罚的。那么,现在,开始吧,我问你答。”克里斯抬眼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冷夏,淡淡地说着,呼吸也依旧很平稳。
“……好吧。”冷夏闭上眼睛,尽量不与那头顶上的眼罩对视。
“你跟帕格,那只小乌鸦,是什么关系?”克里斯用极其冰冷的语气问道。
“朋……朋友关系……我们之前一起去过吸血鬼城堡偷绯红之心,只不过没成功罢了,还差点被抓住,还好当时有你们……”听着克里斯的语气,冷夏有些紧张。
“不要扯开话题。我仅仅是问你们的关系,你为什么解释那么多?”克里斯的语气还是极其冰冷,不带丝毫感情,“除此之外呢?你们还做过什么事情?”
“没有了啊……剩下的就是和珀金斯三个人住在月神殿里面……”
“那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这是帕格在月圆之夜前夕给我的鸦族共鸣石,说遇到危险可以……”
“你就轻易相信了他?你可真是好骗啊,这可不是共鸣石,而是另一种鸦族联系媒介——同心石,这种石头很稀有,而且很高级,它甚至能够在迷幻之境中使用。”
“啊?可是当时在迷幻之境,你不是说……”
“是啊,但你觉得我会在那个危险的时候揭露帕格的谎言?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共鸣石。”克里斯的语气异常阴沉。
“所以,同心石又是什么?代表什么?”
“鸦族有个传统,除非对对方有很深的感情与羁绊,否则不会轻易将同心石送给对方。”
“……你的意思是……我知道帕格是有这种想法的,但是我也明确拒绝过他。而且,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把它摘下来扔掉……”
“你可以试试扔掉它的后果。”克里斯说。
“……怎么回事,我的心脏感觉好像正在被挖掉,好痛……”冷夏摘下同心石后,痛苦地捂着胸口。
与此同时,暗鸦塔中,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帕格心脏也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猛地坐起来,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急促地呼吸着。
“看到了没,你扔不掉它的。只要有它在,你也扔不掉他。”克里斯一连说了好几个“ta”,冷夏有些分不清了。
“对不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克里斯……”
“下一个问题吧。法雷尔那家伙,你和他……发生过几次……”克里斯欲言又止,但冷夏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什么……不可能!根本没有发生过!”冷夏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像熟透的番茄。
“我说过,说谎的孩子是有惩罚的。”克里斯冷冰冰地看着冷夏,并将身下的她压得更紧了些。
“真的没有!不管是去拿解药那次,还是我居住在莱柯塞城堡的那段时间……我是清白的!请相信我!”
“哦?那你怎么证明你是清白的,我又能如何相信你?”克里斯步步紧逼。
“我……”冷夏的脸仍旧红的发烫。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第三个问题,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请求。”克里斯语气稍微舒缓了一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和我共度这难得的夜色吧,好不好?”
“如果你觉得这个做法可以让我自证清白,那么我愿意。”冷夏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不用,我相信你。”克里斯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也变得异常温柔。
话音刚落,冷夏感到身上的克里斯变得更重了,原来他正抱着她,趴在床上,已经迅速地睡着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冷夏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
“昨晚睡的好么?”克里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唔,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冷夏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
“克里斯,我今天起个大早又尝试做了一道新菜,快去小冷夏的房间叫她起来尝尝我的手艺呀!”楼下传来洛卡的呼喊声和脚步声。
见楼上没有反应,洛卡大步流星走上楼梯,在克里斯的房门前,看到刚睡醒的冷夏正坐在克里斯的床上,吃了一惊:“啊!克里斯,小冷夏,你们……你们昨晚……啊?”
洛卡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不要误会。我们昨晚什么事也没干。”克里斯淡淡地回答。
“是的,我们只是昨晚谈了一些事情,然后互相抱着入睡了,真的没有发生任何……呃,可怕的行为。”
“唉,克里斯这家伙,嘴上虽然不说,但是他一直很想你,有时候做梦说梦话还会念叨你呢……你昨晚又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不缠着你才怪呢。”洛卡歪着头,捂着嘴偷笑。
“咳咳,洛卡,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克里斯及时制止了这个对他来说不太有利的局面。
“……这样吗。其实不论在莱柯塞城堡,还是月神殿,我也在想念着你们。而且,就算被血族抓去了,我也坚信你们一定能够回来。”冷夏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的想念我和洛卡吗?那,和南枝缔结水契约,接受帕格的同心石,和法雷尔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些你怎么解释?”克里斯冷冷地说道。
“哎呀,克里斯,别再为难小冷夏了,她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走吧小冷夏,带你去逛商场。好久没回西岚市了,现在一定很想疯狂购物补偿一下吧?对了克里斯,你也跟着来吧。”洛卡微笑着,便拉起冷夏的手。
“唉,真拿你们没办法。”克里斯嘴里嘟囔着,却还是起身跟着洛卡和冷夏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克里斯就郑重其事地对冷夏说:“限你一天时间,去找他,把共鸣石这件事情解决,晚上回来告诉我结果。”
“啊?要我再去找帕格吗?那你和洛卡哥哥怎么不和我一起去呀?”
“有我们在场,他肯定不会多说什么的,只有你单独去,他才会告诉你一些重要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对你……有特殊的感情的话。”
“……我尽量。”冷夏紧紧攥住胸前的黑色同心石。
此时正值初秋,凉风阵阵,冷夏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漆黑的暗鸦塔仍旧环绕着几只嘎嘎乱叫的寒鸦,还有一些眼睛闪烁着红光的乌鸦栖息在树枝上,歪着头打量着正在经过的冷夏。
走到暗鸦塔门口,两个守卫把她拦了下来。
冷夏便握住同心石,心里呼唤帕格的名字。果然,不久后头顶的夜空出现一只乌鸦,在冷夏面前落下并渐渐化成了人形。
“早安。你怎么来这里了?”帕格穿着黑白相间的棒球服外套和一条灰色的束腿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冷夏联想到了中学里他们班大部分男生的穿搭。
“有件事想跟你谈谈。”冷夏回答道。
“外面比较凉,我们进去说吧。”帕格没有看冷夏,只是低着头看前方,双手插兜里,向门口的守卫看了一眼,就带冷夏进去了。
帕格和冷夏歪登上暗鸦塔的途中,一直没有对话,两人沉默着,似乎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这是我房间。来点热牛奶吧,我刚煮的。”帕格说着为冷夏倒了一杯。
冷夏环顾四周,帕格的房间不是太大,整体风格和暗鸦塔一样,昏暗,神秘。墙壁上点燃了几支彩色的蜡烛,房间正中央的墙壁上嵌着一个正在燃烧着的古典壁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被放置在了上面的平台,其上还有几份散落的文件堆与色彩鲜艳玻璃珠。
“帕格,你给我的这个,不是共鸣石对吧。”冷夏咂了一口牛奶。
“对不起,我是不应该瞒着你的,你已经知道了吧,它其实是同心石。”帕格低头看着冷夏胸前的吊坠。
“擅自摘掉它的后果,我已经领略到了。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这种束缚吗?”
“……你为什么想要解除它……这么做的代价可是很大的……对我来说。毕竟这无异于是鸦族背叛盟约与羁绊,会受到鸦神无情的审判。”
“所以,确实是有办法,但是你不想这么做,对吗?”冷夏低下头,表情有些无奈。
“我是绝不会背叛同心石的,既然做下了这个决定,我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且,你值得。”帕格低声说。
“……!”冷夏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帕格,你在牛奶里放了什么?”冷夏捂着头,身体从沙发滑到了地面上,闭着眼,表情痛苦。
“唯有暗鸦塔,才是你永恒的归宿。”冷夏失去意识前,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话。
……
再次睁开眼,冷夏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这个房间和帕格的差不多,但与这里的其他房间不同的是,它没有窗户,整个房间是密闭的,阳光透不来一丝,只有几盏煤油灯,沉闷、昏暗又潮湿。
“叮——”冷夏正疑惑间,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冷夏一看,是克里斯打来的。
“跟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打不通,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冷夏吃了一惊,刚刚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喂?我听不清,你那里是不是信号不好,你在暗鸦塔的地下层吗?”克里斯似乎很了解暗鸦塔。
“我不知道,克里斯,快救救我,我今早喝了帕格的一杯牛奶之后就晕过去了,现在才醒过来,我现在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卧室里。”冷夏尽量控制住自己害怕的情绪,向克里斯述说。
尽管克里斯听的不太清,但还是猜到了冷夏目前的状况:“意料之中……你不要着急,帕格他们目前不会伤害你的,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他过于聪明了。”
“克里斯,你知道些什么吗?”
“因为他知道我们不可能与他为敌,所以他能明目张胆地挑衅始祖之神。”
“……?”冷夏被克里斯的一番话整的有些糊涂。
“不好理解么?就是说,我有能力立刻到达暗鸦塔,把你救出来,但是我无法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亚伦家族。鸦族和亚伦家族很多年以前就有联系,确切的说是那次灾难过后,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我们和鸦族签订了同盟协议,约定双方互不背叛,互帮互助。”
“克里斯,你的意思是,亚伦家族的部分筹码,在鸦族那里?你们家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有求于鸦族吗?”
“确实有。但是与其直接告诉你,不如亲自探索一番比较好。我在想,既然你已经到了暗鸦塔,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调查「鸦族陨落之谜」。”
“啊,这会不会是……”
“你猜的没错,这就是亡灵日记给你发布的新任务,干脆来个顺水推舟,直接开始吧。”克里斯淡淡地说道。
“可是,调查鸦族秘密,你不担心帕格会阻止我吗?”冷夏有些担忧。
“杞人忧天。帕格和你是站在统一战线的,他很精明,阻止你完成任务的,另有他人。”克里斯言语间透露着肯定。
“我知道。如果他一开始就和我的立场对立,那就不会有后面我们一起揭露鸦神村的诡计,潜入血族城堡,居住在月神殿的事情发生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将你控制,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吧。偏执,野心,追求卓越,这确实是一位优秀的鸦族该有的品质。不过,这种事情无伤大雅,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此次的任务,抓住这次机会,尽量完成吧。”克里斯异常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可是……我们才刚见面啊……”冷夏有些伤心。
“我会带你走,去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美好世界,但不是现在。那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找到了正确的归宿,这片大陆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祥和,一切秘密都已经水落石出,魔鬼们不再猖狂,猎物们不再担惊受怕,普通的人类也将其乐融融,分享着这片大陆给他们带来的童话故事。”克里斯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串宿命感十足的话。
“不管未来命运如何,我都会相信你,你也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克里斯?”
“当然,我荣幸之至。有危险随时打给我。”克里斯轻声说完后,停顿了几秒,便挂断了电话。
……
门外传来脚步声。
“你醒了?”帕格推开门,看着坐在床沿的冷夏。
“你知道我的下一个任务?”
“克里斯先生应该跟你讲清楚了吧,我们是一个阵营的,而且我们鸦族与亚伦家族有某种特殊的联系,自然能知道亡灵日记的任务。我也跟你说过,我和其他鸦族不一样。他们会想方设法阻止你调查「鸦族陨落之谜」,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揭开了内心深处最疼痛的伤疤,但,逃避不是办法,我还是选择了与他们不一样的路,我决定去面对它,解决它,于是在一年前的雨夜,我找到了你。你还记得吗?那是我第一次带你去鸦神村。”帕格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要往牛奶里下药呢?”冷夏百思不得其解。
“一方面是因为,我要瞒过其他鸦族,特别是乌克瑟尔,难道你会觉得,他们会轻易放一个外族人进暗鸦塔,然后放纵她调查他们的秘密吗?”
“原来是这样。”
“另一方面……还是我的私欲罢了……”帕格压下声音,主动向前了几步,然后面对面紧紧抱住了冷夏的腰。
一股淡淡的奶香扑鼻而来。
“这次任务你会对乌克瑟尔有更深的印象,作为鸦族长子,他的好与坏的行径,你都会慢慢了解,只是你的行动有可能会受限,不过我也已经想好应对措施了,就是……”帕格凑到冷夏的耳边,与冷夏近在咫尺,他的气息在冷夏耳旁萦绕着,感觉痒痒的。
“帕格,你……要说什么?”冷夏并没有立刻反抗,而是顺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嫁……咳咳,加入罗素家族,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始调查任务,我会支持你,过程会很顺利,毕竟我在这偌大的暗鸦塔,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而且因为你的血猎身份,还有我送给你的同心石,会在这里起到不小的积极作用。怎么样,考虑过吗?”帕格眼神略微有些闪躲,脸颊微微泛红。
“这……太突然了,还有别的办法吗?这个方法恐怕不行,不对,是绝对不行!”冷夏大吃一惊。
“随你了。另一个办法就只能以现在的外族人身份在这里展开调查,不过会有诸多限制,我会帮助你清除随时可能出现的困难,但我不能保证一直都保护着你。你要是下定决心走这条更难走的路,我也不会拦着你。”帕格淡淡地说完,没有经过冷夏同意便迅速吻了一下她的双唇,紧接着一溜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