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喜的妻子为避兵患,带着女儿急匆匆地爬上了自家停泊在河边的小舟,妈妈一篙子将小舟撑离河岸,女儿飞快的拨动双桨,顺水向资江划去,生怕慢了时间误了性命!
妈妈是洞庭湖里长大的,水性极好,只因那年头洞庭湖常常闹水灾,河堤又根本无人理睬,许多人只好拖儿带女,背井离乡,四处逃难,乞讨为生。曹妈妈就是在种情况下,跟着她的父亲来到了六十渡,找了个荒坡,搭了个茅棚安顿了下来,等湖里的水患过了以后又回湖里打渔,这样一来一去,六十渡的人也熟了,年轻人的情也生了,这就嫁给了曹三喜。
曹妈妈姓李,无名,大家先叫她毛毛,嫁人以后就叫曹李氏,相貌周庄端详,性格辣而不泼,持家勤俭节朴,相夫教子,落落有方,自从她进入曹家门槛,接二连三的帮曹家生下两男一女,由于能够将洞庭湖和六十渡两地的物质相互倒卖,生意就越做越大了起来,加上曹三喜为人豪爽,八面玲珑,黑白通吃,这曹家就慢慢变得殷实了。
李氏带着女儿中秋这般逃命,手头上对小舟子的驾驭虽然不在话下,心里却极度紧张。熟话说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几个风浪,但是,没有人说洞庭湖的麻雀就不怕风浪。她既担心自己母女俩难逃出团防队的魔掌,又担心家里的父子的安危。更让她心里没底的是,不知道这次兵乱到底会维持多久,这样一来,尽管她精明能干,沉着冷静,却也没有办法不心乱如麻,小舟子几次差点被河水冲得打了倒。
这里到洞庭湖有百来里水路,入资江,过桃花镇,经过益阳才入洞庭。因为心急,又是顺水,不知不觉中,她们的小舟就飘过了桃花镇,中秋很想上岸到镇里去见见世面,可是,曹妈妈生怕后有追兵,只得一个劲地叫中秋拼命摇桨赶路。
小舟在大江里行走是不敢冲着江心走的,江宽浪大,水急舟轻,不能大意。曹妈妈深谙水习,所以,她尽量让小舟靠边行走,一旦有事,逃生也来得及。
眼看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江面上飘来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曹妈妈的脸色有些凝重了,她知道,一旦夜幕降临,很快将是江雾深锁,小舟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进,她不敢跟中秋说出来,生怕吓着了孩子。
放眼望去,两岸已经开始模糊,岸上少了嘈杂,岸边根本就看不见什么灯光,气氛开始阴森起来。曹妈妈有些着急,她尽力瞪大眼睛,心想在近岸有灯火的地方把舟子定了,只要近边有人,心里的底气就会充足一些。
中秋是头一次跟妈妈走这么远的水路,并且还是自己亲手划船,心里十分激动,她不知夜色深浅,也不知江湖险恶,只知道一种被放纵的自由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直到她有些看不清前面的水面了,才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看妈妈,妈妈却像一尊雕像一样稳稳地掌着那片沉沉的舵片,浅浅的微笑,一脸的慈祥。
雾笼汀洲月澄江,鹭鸶飞过菊闻香。
纱灯引来黄鸭叫,天明市井换炊粮。
资江远处,一阵豪放的渔歌隐隐飘来,虽然看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那船在什么地方,但听得出歌声里那几分凄凉,可是,曹妈妈却心里一喜,江上有渔歌就证明江边有渔家,有了渔家就多了一份安全感,虽然她们的小舟上不缺生活用品,也不愁无米下锅,但一个妇道人家带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在滚滚的资江上趁着夜色飘荡的那种无奈,那种恐惧对于此时的曹妈妈来说,并不亚于连人带船翻进江心。
前面已经看见点点鱼灯,好像是渔民们挽船的地方,曹妈妈想将船靠向他们,但转念一想,不行,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敢和渔民们混在一起呢?渔民们素来豪放不羁,万一搞出点什么事来怎么办?可是,她又不想离得他们太远,怕万一还有个什么别的闪失也有个呼救的地方。
她定下神来,打量了一下河岸,好像这里是个比较平坦的沙滩,几颗河柳在晚风中摆动着它那朦胧的身影,好像在欢迎这对无援的母女。
曹妈妈轻轻的叫了一声:“秋儿,靠岸去。”
中秋缓缓地拨了几下浆,舟儿探底靠岸,曹妈妈将篙子从舟尾的锚洞里插了下去,又使劲往下转了几下,然后摇了摇篙子,确认舟子已经稳当才放心下来。
她走向前面的女儿,伸手在女儿的头上爱怜地摸了摸,说:“来,搭跳板,妈将揽绳绑在那个柳树上,今晚我们就睡这里了。”
“真的啊!呵呵,妈妈真伟大,这里睡觉一定好玩。”中秋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
曹妈妈拣起绳子顺着跳板走到岸上,找着那颗结实的河柳将舟固定好,拍了拍双手走上跳板,可是,觉得手上总有些不干净,索性又走了回去,在水边弯下腰来把手洗了洗,刚刚想站起来,却因一路紧张,一路劳累打了个踉伧,几乎摔倒,心一急,右手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一个石墩,这一抓,只吓得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