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星雨

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候,心愿离现实最远也最近。

金鱼花拎着她的鱼,如约走进了“星际新城”,文森特一早就在那等着了。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形象在别人心中,画面就是一个拎着鱼的姑娘了。正是五一节,楼盘营销部来客竟不多,没有想象中黄金周的热闹,看来城中楼盘确实有好大的营销压力。

文森特的办公室,有个大露台,绿荫铺面。装修风格很现代,有张超级舒服的沙发,让人有种在家的错觉。助理给金鱼花端了杯茶,准备出去,被文森特叫住,“文宣,你也一起开会,后面活动的准备你去监督。”

助理文宣心里叫苦,五一节支持岗的同事都得到了休息三天的福利,他却要在这里苦工分,不过看在三倍加班费的份上,他打起了精神。从文森特来公司,文宣就被老文总派了给他做助理,他做事细致认真,怕出错,虽然主见不够,但跟进事情都相当到位,而且情商高,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该说。他和文森特同龄,相处久了,文森特烦躁的时候,都是他陪着,在这个层面上,他不但是受器重的助手,甚至也是他的心腹了。文森特说过他们是朋友,但文宣清醒得很,他觉得他们永远只是上下级。

文森特对金鱼花特别的待遇,从文森特第一次开始看视频和简历,文宣就觉得异样了。小文总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仅仅凭借作品就散发出异样的热情,而随后,小文总表现越来越失控,经常看着电脑偷笑,文宣知道,他又在欣赏咖啡屋拍摄到的金鱼花。从第一次文森特提出全体去“静静咖啡”喝下午茶,他就知道小文总开始了追求行动,但觉得小文总是作茧自缚,因为他观察那姑娘,只是一味沉浸在事业中,敬业的很,似乎完全不知道小文总对她的特殊待遇。文宣单身,至今没有碰到感兴趣的女生,对成家毫无兴趣,业余时间沉迷于骑行,经常和一帮兄弟在户外消磨时光。在他眼里,文森特和金鱼花的相遇过程,过于戏剧了。

金鱼花昨晚忙了一夜,将行动计划的所有环节都捋得清清楚楚,她带了U盘,需要电脑。文森特自去开机,突然心虚地瞥了瞥旁边站着的金鱼花,金鱼花没留心他的小表情,将U盘递给他。电脑桌面显示出来,黑白调子的照片,好像是某个咖啡屋,远景一个女孩低头做事,近景是一杯咖啡,照片构图好,很有格调。金鱼花专心地等着,却觉得桌面似曾相识,她脑子运转了一圈,这不是“静静咖啡”吗,远处的女孩就是自己!她有些震惊,又莫名有些心虚,看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却在专心弄U盘。金鱼花整理了有些混乱的心,将电脑画面投影了,三个人各自找位子做了,开始说计划。

金鱼花的行动计划很细致,需要做的事情列得清清楚楚,但她也有陌生的,就是活动实施的版块,但这正是文森特的长项。文森特和文宣按照实操的需求,更正补充了很多意见。时间一晃就到饭点,三人吃了简单的盒饭。饭后休息,文森特邀请金鱼花,在办公室的大阳台闲坐,金鱼花好像在和她的小鱼对话,偶尔还露出微笑。这个女孩,除了工作时不吝啬自己的声音,闲下来就很安静。文森特在旁边观察着她,他不知道,文宣看到的场景是,他一动不动注视着金鱼花,眼神里有光。

下午,文森特邀请的专业设计团队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大家一起考察了综合楼,对“星际新城.外太空馆”的策划、装修、灯光、音乐谈了细致要求。设计师答应收假就出效果图,敲定后就可以开始施工。而大学天文系方面,文森特一早已动用了关系,节后就全面落实展出内容。至于车友会,对于大土星集团的活动相当感兴趣,能强强联手,何乐而不为。

此时,金鱼花感到自己的方案从空中楼阁一点点变为可触摸到的建筑,心里对文森特升起了一种很佩服的情感。关于这场活动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各种资源,文森特已经早有准备,他就像会上说的,全力支持这个活动。文森特还补充了一些内容,比如提出制作“日晷仪“模型,他说:“我喜欢做全套,我要让星际新城成为全城的星光汇聚地,让全城人民,都想来这里观看一场世纪流星雨。”他说话神情张扬,金鱼花在旁边,感觉自己被他感染。他身上那种笃定自信的气质,让一起工作的人特别有安全感。

文森特确实从收到方案就做了很多功夫。在他看来,如果这个方案没有入选,他也要找机会执行。这个方案里,金鱼花略带青涩的、真诚热情与想象力,他都接收到了,他想与这个女孩子一起实现它。所以方案一进入正题,他提前的准备马上就用上了。他也欣喜方案从纸面到现实迈出了结实的第一步。他还欣喜地发现,金鱼花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随着工作推进,她好像越来越信任他。文森特心里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金鱼花,而且这种喜欢就像是命中注定,来无因由。她就像一块从天上掉落凡间的水晶,玲珑剔透,纯粹坚定,身上自带一种莫名的光。

金鱼花今天确实是兴奋的、OPEN的。今天的团队成员,都是非常专业的团队,而作为这群精英的领袖,文森特对方案的安排与准备、以及对她的无条件信任,都让她很上头,与优秀的人一起共事,真的是意气风发。这段时间以来,压迫在她心里面的那些负面的、沉重的、不开心的,似乎都被这种工作的热情踢开了。她,很享受此刻。

而助理文宣,今天感受到了文森特的另一面,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这种气质很少在这个小少爷身上显现,从他接触他开始,他就是有着脾气的、自我的、能力很强但是又有着几分天真的年轻人。今日因着金鱼花的到来,工作气氛大幅度升温。

“一起来看流星雨”的活动在“五一节”后开始紧锣密鼓地进入实施阶段。金鱼花全情投入,在和各种团队合作中,她自觉这次收获极大。也是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氛围里,她对文森特有了一个全新的、真实的印象。她曾经对他的那份刻意的距离感,也完全消失了,她很信任他。

文森特相当开心,项目实施很顺利,一天天成形,逐渐展现出惊艳的效果。当然还有一点,每天都可以看见金鱼花,和她一起工作、一起思考、一起解决问题,这种战友般的存在让他对她更加刮目相看,她是美丽的,更是充满了灵气的。文森特天天早出晚归,只回自己公寓居住,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回家,没有应酬了。文森特的勤奋,竟然在大土星集团和他的朋友圈中传播开来,那些暗恋他的大姑娘,更多了。

这日里,文太和几个富太一起喝茶。珠光宝气的宝玉太太说:“我听我家小子说,你家森特现在沉迷工作,很久都没有出门和他们一起耍啦。”

文太听了,无奈地说,“没办法,这孩子从小就是学霸,让他歇歇都不愿意。随他吧,他喜欢就好。”语气间,满满的骄傲。

众妇人陪笑,心里却五味杂陈。各种场合炫耀些自己的优势,是她们这群人爱好,只不过今天你占了上风,明天我占了焦点。大土星集团实力雄厚,文太在这群人中可说是最有份量的富太,大家也惧她几分。

“我家女儿说,你们家公子在群里说,他在搞活动,叫什么“一起来看流星雨”,让他们去捧场呢。”香林太太说。“我看,我们也去捧场,这辈子也没有看过流星雨。”

文太听闻,心里头却不好受,觉得儿子忘了自己。在家里,老文总完全不跟她谈公司的事情,大儿子呢,你不问他不说,问了也就含糊两句;小儿子最亲,偶尔会说自己在干嘛。文太这心里不好过,身上也就不好过起来。下午茶草草收场,文太就到集团里来了,只见到大儿子和老文总,说小儿子在楼盘现场忙活。她正要动身过去,被大儿子阻住了:“妈,森特很重视这次活动,非常努力,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他想展示自己的能力,给集团那些老人家看看。您就别过去了,我叫他晚上回家去看你,那里很远的。”文森宇心里担心的,是文太若在那见到金鱼花,又搞出什么,真的很影响活动,他对他的妈妈,太了解了。

文太无奈,同意了,自从上次和小儿子因为那个咖啡店女孩的事情吵闹,小儿子就没有回家。若他今晚愿意回,说明母子间的分歧已经消解了。晚间文森特真的回家了,母子俩一起吃饭。饭后,文太幽幽地说:“听说你在搞什么流星雨活动。”

“嗯。”文森特不想细说,随口应了,他可记着大哥文森宇在电话里的交代,“小心,若妈又看到金鱼花,估计又要闹不停。”

“我竟然是从香林妈妈那听到的,你眼里有妈妈吗?”文太有些质问的口吻。

“妈,你想哪里了。这个活动主要针对年轻人,我呢,就是邀请那些朋友去帮我增加人气的。”文森特苦笑解释。

“我不管,我也想去看,我也没有看过流星雨。今日里,我们去喝茶的几个富太,都说想去。”文太语气酸溜溜,又联想到自己老公、孩子都与自己疏远,不禁抑郁起来。

文森特心疼母亲,说,“到时候你约她们一起来就好,VIP嘉宾。不过你们真想熬夜吗?”

文太听了,笑起来,“熬夜倒是不必,但是白天可以去看看,到时候要招呼的像样些。”

活动前一周,金鱼花专门回了一趟“静静咖啡”。带去了活动的消息和一些宣传资料,薛老板把醒目的位置给了她,这海报一放,别说,还真是吸引了好多客人。“老板,你们一起来看吧。宝瓶座流星雨的母体就是出名的哈雷彗星。当流星雨划破夜空的时候,你许下的心愿就会实现。”

薛老板看金鱼花,人瘦了些,更精干了,那认真的样子真的打动人心,他挠了挠头发,问了句傻话:“许下的心愿真的会实现?”

“你认为会实现,就会实现。”金鱼花。

“那我也要去。”顾晚凑了上来。

“好的,顾姐。”

“那我在粉丝中帮你宣传一下。”薛老板觉得一周不见,金鱼花好像更……更有力量了。

“眼镜男”也来凑热闹,“我这样的,买不起楼,你们活动欢迎吗?”

“当然欢迎,我也买不起楼。”金鱼花说。

“不过到时候,希望大家在社交媒体帮我多晒些照片,多宣传一下,我需要活动有热度、有流量。”

“这个容易。”薛老板说,“我的粉丝里很多浪漫的人,爱摄影,爱晒生活。”

活动就用这种社群、社交媒体、线下商业聚集点……线上加线下的方式在城中铺开来,一时间成为城中热点,“星际新城”的名字,随着宝瓶座流星雨即将到来的消息传播开来。可以说,全城大热,到处充满期待的气氛。

活动当日,从早晨就开始络绎不绝的人流涌入售楼部。

在“星际新城.外太空馆”,合作的天文系带来非常专业的流星雨系列展,加上一流的布展与灯光,踏入其间的人们,都仿佛进入一个广阔、神秘的星际空间。大小年纪的观众,游客、买家,被震撼,赞不绝口。而晚间的观星,设计为由天文系专业学者带领一起观星,吸引了很多高素质的人群慕名而来。

大土星的领导们白天都来了,各自扶老携幼参观了外天空馆,赞不绝口。邱总和赵经理看活动的实际效果,完全出乎意料,心下更嫉妒了。其它两个方案的人自然也来取经,觉得方案的呈现,甚至比提案时的效果还要惊艳。

文太和一帮富太是中午饭后过来的,文森特特意安排了VIP接待室,让人好生接待这帮太太们喝茶、拍照,而有的富太也捧场地下了定金。文太又把儿子拉来秀了一下,看见帅气能干的文森特,富太们笑得见牙不见眼,有心的已经通知了自己女儿、侄女。文太借着儿子得了面子,很满意。富太们消磨了一两个小时,都各自散了。文太没有遇到金鱼花,文森特特意安排金鱼花去跟着文森宇做事,避免了尴尬地发生,当然这都是哥哥帮助出的主意。

观星之夜,天气晴朗。帐篷在楼盘空地一路摆开来,大家情绪踊跃,毕竟对现代人来说,彻夜观星真的是奢侈。情侣们、小家庭、年轻的朋友们,三三两两,观星、谈心,那一夜,时间停驻下来,观星的人们发现,彼此心与心的距离,好像都拉近了。

顾晚坐在薛老板的旁边,两个人不说话,坐了好久,星河灿烂,彼此心里的结似乎一点点在消散。人生苦短,他们的纠结与纠缠似乎都可以放开了。

金鱼花朝着姚远姚与老邵的帐篷走过去,看见两个人手牵着手,眺望着无垠的星空。她心里升起些感动,这一双人、满天星,像画像诗像歌,定格在那里。她不想打扰悄悄退下,一回头,发现文森特跟了过来。他看着她。

“星空太美了。”文森特说,“谢谢你,金鱼花。”

“为什么谢我,没有你,这场活动不可能成功。”金鱼花从头参与,她知道,这场活动文森特付出的心血,太多。

“是你的创意啊,让平凡的夜晚变得那么浪漫。”

金鱼花看着文森特,这个人,在这段时间变得很熟悉了,他英俊的线条轮廓,在夜色中如雕塑一般。文森特凝视着金鱼花,这个女孩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她更真实了,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情绪。

两个人相对无言,突然姚远姚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的空气,“我看见流星啦!呀,又一颗。”

聚集在天文望远镜旁的众人沸腾,他们也看见了。

“我们过去看!”文森特拉起金鱼花的手,金鱼花心里软软的,任他牵着,两个人一起走在星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