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集

远姚看到金鱼花的时候,金鱼花轻轻从文森特手里抽出了手,她动作轻柔,肌肤与他的肌肤轻轻地擦过,文森特感觉到电流触碰的颤抖,他看她,她对他温柔地笑。

姚远姚沉浸在流星雨的璀璨中,快乐的情绪像波浪一样漫出来,包裹了金鱼花。“真美啊,金鱼花你许愿呀。”远姚性格跳脱,自己又嘴里喃喃:“保佑金鱼花赶快忘记那个小王,开始美好新生活。赶走乌云,开心起来。”

“希望远姚幸福,我也幸福,妈妈健康,月亮鱼儿早日回到大海的家。”金鱼花在远姚要求下,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地许下愿望。

老邵和文森特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女孩可可爱爱的样子,心里头美美的。老邵犹豫了一阵,问文森特:“你,喜欢金鱼花?”文森特被说破心思,真诚地说:“喜欢。”

老邵没想到他那么直接就认了,他觉得今天看见金鱼花,浑身状态很好,但与文森特一起没有什么特别,有点担心道,“那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文森特叹了口气,但想起刚刚他们双手触碰时的心悸,又觉得充满了机会。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这个金鱼花了,这些天不论是见她、不见她,她都占据了他的脑、他的心情。唯有与她靠近,思念才可缓解。他自嘲,“我可能,得了相思病了。你说,她的祈祷中会有我吗?”

老邵震惊,看他,文森特正看着那边祈祷的金鱼花。老邵与他相交不算深,但相处中觉得他人品中正,甚至有些天真。于是诚恳地建议:“如果你真喜欢她,就多给些时间吧,这几个月她非常辛苦。最近她经常跟远姚说,她现在就是个机器人,没有心。”

文森特听进了这句话,“她说自己,没有心?”

老邵:“可能是夸张,但一个人很辛苦时,哪有闲心谈情说爱呢!”

文森特若有所思,点点头。

黎明时分,观星的人们几乎都回了帐篷休息。薛老板一个人躺在帐篷外的垫子上,仿佛舍不得这天上的银河。金鱼花和文森特回了办公室,同事早就躺的横七竖八。折腾了一夜的人们,简单梳洗,吃了营销中心准备的牛奶面包,各自开车离开。

金鱼花和同事一起收尾,忙到下午才回家。从这天上午开始,各种图片,美拍、视频被观星者送上云端,邀请的媒体也推出话题,于是全城热搜#星际新城一起看流星雨#。金鱼花留意着网络的展现量,自己统计了数据,虽然她知道星际新城有同事专门负责此项数据统计,但这是自己的作品,自然应该有始有终。

金鱼花有空了。一早,她就想跑步了,于是绕着迟水街外围的道路跑了两公里。手机振动,看了一眼,是文森特发过来的一个早上好的表情包,金鱼花回复了早上好,正要退出,对方又发来信息,“今晚一起吃庆功宴,我来接你。”金鱼花心里的警报突然拉响,她陡然想起文太上次的行为。这一段时间她和文森特相处愉快,她差不多忘记那件糟心的事情了,心情有些沉重,心里生分了,语气就客气起来,发出一句,“我自己搭车吧,把具体信息发给我就好,谢谢文总。”

一句话,就将昨夜星空下的温柔都打破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像偶尔交集的星。

金鱼花白天陪着妈妈去医院复查,妈妈准备回家了,外婆一个高龄老人在家,她实在放心不下。

苏香玉在Z市住院、休养,心里面一直挂念着老母亲。她这辈子,几乎都是与父母一起生活,即使成了家。老金走后,她的生活就是,一个人,一双父母、一个女儿。她本来觉得自己柔弱无力,像棵藤蔓,后来却不得不成了棵大树,老老小小都需要她。

当年高考落榜后,因为父亲的关系,苏香玉进了集体企业。后来下了岗,无路可走之时,在父母资助下开设了裁缝店。父亲说,她家祖上就是开成衣局的,解放后父亲关店,进了国营服装厂。现在女儿又开裁缝店,真正是继承了祖业。

“爸,老名字好听,不如我的店还叫苏氏成衣局。”苏香玉跟父亲说。

“使不得,那个老古董名,人家都看不懂,谁会来找你做衣服。”苏香玉只得作罢,就叫了苏氏裁缝铺。街坊邻里都知道,做衣服找苏家不错,这是个裁缝世家。苏香玉一直单身,相亲了多次都没有看中的,街坊都道她眼光高。只有她自己知道,要找那真正喜欢的,她私下里爱看些爱情小说,那阵子时兴的都看了,她对感情有期许,不想随便就嫁了。苏香玉父母有些着急,但只有一个闺女,自然希望她幸福,索性也不催了。

缘分终于眷顾了她,遇到博学乐观的老金,虽然老金经常需要出差,但苏香玉心里有思念、生活有盼头,夫唱妇随、浓情蜜意,像极了书中那些情感,真挚缠绵热烈。她内向,与老金虽未热烈表白,但内心炽热,祈祷与老金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偏爱一首元曲《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天有不测风云,一切的美好就结束在那个夏天的午后。老金走后,苏香玉的泪流了三年,开始还嚎啕大哭,后来变成低声呜咽,再后来就是无声泪流。她以为她撑不过去这道坎了。但金鱼花这个小可爱的存在,每天都在提醒她振作。这个小不点从父亲走后,一夜之间长大了,自律的让她心惊。有时候,她会瞎想,老金是不是悄悄地藏在女儿身边护着,陪着她成长。女儿说,“爸爸说,要多看书。”于是她经常领着她到县城的图书馆,借书、还书。女儿还要锻炼,小的时候,她不得不陪着跑步,后来女儿大了,就自己跑。不知不觉,这道坎她垮了过去。

一个人带娃、养家,苏香玉愁的最多的就是钱。老金单位有点抚恤金,多数给了金鱼花奶奶爷爷,金鱼花有很少一点。还好上学给了些便利,对口的小学、中学都是好学校。苏香玉的缝纫生意,随着成衣的普及越来越差,大家都买衣服穿,缝衣服的只有少数体型特殊的,年级大的,开店那点收入,入不敷出。之后她又学着人家盘了些毛线,织毛衣卖,最后这股风潮也过去了。

熬到金鱼花上中学,老乡介绍她去南方的制衣厂打工。一打就是六年,她的手艺得到认可,收入高了,这些年竟完成了几件大事,旧房拆迁后,买了新房;金鱼花大学都读出来了;自己的服装店在小县城有批固定客户。若不是这场病叫停她的人生,她从来没有这样“清闲”过。

这段时间与女儿一起生活,看见女儿每日里忙忙碌碌,就像自己当初一样,心里可疼了,不是心疼自己,是心疼女儿。女儿失恋,她倒想得开,感情这种事,一定会遇到那个有缘人。她有时候看着星空祈祷,“老金,我知道你在的,保佑我们女儿不用那么辛苦,能平平安安的。”

苏香玉挂念自己老母亲,母亲从父亲走后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八十来岁的老人家,这几个月都是托社区的人照看着。还好老人家身体硬朗,无病无灾的。于是苏香玉复查了身体,金鱼花就送她回了家。

金鱼花于是陪着妈妈回了老家,在家没几天,金鱼花就回了Z市。毕竟上班挣钱是她的第一职责。金鱼花跟旗袍姐姐顾晚联系了,决定利用没工作日子,帮她做瑜伽的提案。顾晚专门回了电话,两人详谈,顾晚很诚意地开了价钱,等她回来,就让她先去她的瑜伽花园上班。

至于月亮鱼,自然是跟着金鱼花来来回回。金鱼花带着它看了小时候住的那条街,那里已经变成了全新的商业街,没了旧日痕迹。金鱼花还带着它看了小学、中学,甚至看了爸爸走的时候,那条江,那个地方。一人一鱼看着宽宽的秋江,今日里依然有人在里面游泳。

月亮鱼说:“金鱼花,你的爸爸会不会已经变成了一条鱼,在水里生活着呢。”

金鱼花点点头:“跟你一样,是鱼族吗?”

月亮鱼说:“所以我们是同族。”

金鱼花突然想起什么:“鱼鱼,我一直忙忘记要问你。上次我提案的时候,你是不是对那个人使了妖法,他开始咄咄逼人,瞬间就哑火了。”

“没有妖法,只是把他心里的鬼唤出来而已。”月亮鱼轻描淡写。

“听文森特说,那个人后来病了好些天,天天神叨叨的。”金鱼花想知道月亮鱼到底说了些啥。

“不要管那些事,说说文森特,他是真喜欢你诶。”月亮另起了话题。

“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统计一下,他天天都在跟你联系。”

“你怎么知道?”金鱼花觉得月亮鱼真的很神秘,啥都瞒不住它。

“我会魔法啊,你不是天天上午就看手机吗,不是在等着他的信息吗?”月亮鱼只是善于察言观色罢了,一个人若有所思,生活中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我有吗?”金鱼花害羞。

“当然有。你该正视自己啦,我看那位文公子要得病了。”

“胡说。”金鱼花不想月亮鱼咒人。

“相思病。”

“不信。”嘴里说着不信,金鱼花竟然有些担忧。

回来当天晚上,她给文森特发了微信,“在吗?”

“在。”秒回。

“我明天就回Z市了。”

“好啊。”秒回。

然后是一段语音,金鱼花点开来,文森特的声音有气无力,还伴着咳嗽,“我感冒了,想见你,但怕传染你,好点我们就见一下好吗。”

金鱼花心里有些奇怪的歉疚,难道是被鱼儿说中,病了。

马上回了句,“好,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加了个可爱的,晚安的小表情。

金鱼花和文森特,本该像交集就各自走开的星,但那碰撞的光芒太耀眼,有着惊人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