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食肆包厢里,满桌大盘小盘被扒拉得七七八八,几个食客都离了座,摊在柔软的沙发上吞云吐雾。邱总、赵经理、武总监都在列,还有几个亲信在旁边伺候着。
“真是高手出招啊,来,我敬两位高人一杯。”武总监恭敬地给邱总和赵经理敬酒。
老赵把玩着杯子,斜睨着武总监,“你小子这么说什么意思,这主意不是你出得吗?不是你一直央求我整那个金鱼花的吗!说实话,我们可跟那姑娘无仇无怨的,而且说实话,那娃娃那勤奋劲头,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要不是为了你,怎么可能做这些有的没的!”
武奈斯有些语塞,赵经理嘴里吐出来的话,将所有的责任都撇开了,还显得对他特别够义气。武奈斯觉得整金鱼花这事,自己确是元凶,脱不了干系的。从创意比赛遇到金鱼花,他就忍不住成天跟老赵叨叨,这个女孩留不得。可巧,这女孩进了土星集团,老赵竟然说要帮他帮到底,不惜得罪文二公子,一定要将金鱼花赶走,武奈斯于是又献出了上佳的计策,不惜动用了自己多年的制作公司的关系,于是还真的就实现了。武奈斯觉得这样欠着老赵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了,少不了在未来的回扣上,更要多让一步。武奈斯这于是说,“您看您这话说的,不过金鱼花这事如果事发,我必须担责。虽然但是,没有两位,也是断然无法成功的。”说这话的武奈斯,觉得自己这番话颇有大义凛然的气概。
“办成就好。”邱总冷不丁来了一句,“武总监,你这个啊,还不错,一肚子阴谋。”
赵经理接口道:“这次嘛,就是摆了个明白的圈套,钻不钻,选择权在你。有人非要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滴。老武啊,红起广告的事情可以开始提上日程了。”
“太感谢两位了,这么说投资的事情可以开始了吗?”武奈斯按捺不住,熬了这么久,这件事终于有种板上钉钉的态势了。
“你想得美,我说的是广告代理协议,可以签啦,你们公司做事最好醒目些。”老赵叮嘱。
“一定的,一定全力以赴。”武奈斯赶紧打包票,“那注资的事情,进展如何?”武奈斯最关心的,其实还是注资这件事,他可想靠着这件事改变未来。
“你们公司,你说了算吗?”邱总有些轻蔑地看着武奈斯。
武奈斯愣了一下,才说:“自然,我们公司柳总全权委托我处理和贵公司的事情,而且赵经理也说了,这件事情,越少人介入越好。”
老邱觉得说得有理,点点头。
“至于注资的事情,等合作开始了再说,你们不要掉链子就好。”赵经理说。
“好的。”
红起广告的柳老板,对于武总监这次带领红起广告,获得创意比赛第一名,由此获得大土星一年的广告代理权,很是满意。于是柳老板心中,对于武总监的判断更信任了,如果最后还能争取到大土星的投资,那更是锦上添花了。于是当时为了武总监解雇金鱼花这样优秀员工而产生的那一点点歉疚,也荡然无存了。
话说金鱼花提出了请求后,文森特真的带着金鱼花的月亮鱼去上班了,进公司大门就吸睛无数。文森特拎着鱼,气定神闲像个出来遛弯的富家公子,公司一众人见到也是侧目而视,私下交头接耳,原来金鱼花真是文二公子的人,说不定这鱼也是文二公子的鱼。这条鱼儿非常招眼,有种魔力似的。可惜的是这天邱总和老赵都不见人,听说两人去了见客户。文森特被老文总叫到办公室,老文总看着儿子拎着一条鱼就想起金鱼花,有些儿心疼,这孩子是真赤诚,心下很欣赏。月亮鱼没有收获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就是发现,老文总内心对两个年轻人的情感是接纳的。
文森特带着金鱼花,在一个风景宜人的私房菜馆约见了母亲。文太依旧是隆重的着装,浑身透着贵气,只是神色却有些掩饰不住的不安。对于儿子见面的要求,文太预想到了,又期望不要发生,看来自己儿子对这一段感情,是极认真,极看重的。金鱼花很自然的,带着她的月亮鱼前往,面色不太好,工作的事情对她打击有点大。文森特右眼皮一直跳,他吃不准等会会是怎样的场面,但内心却坚定想好了,一定要维护金鱼花。
“谢谢啊,宝贝儿子,妈妈可真开心,这家我很爱吃啊。”文太对于宝贝儿子一顿夸奖。
“妈,你喜欢就好,多吃点。”文森特与文太从小就亲,这次因为金鱼花的事情,母子才第一次发生冲突,战斗经验略显不足。
“金鱼花,你吃过这家吗?”文太温柔地问。
“没有。”
“那你多吃点啊。”
金鱼花有些吃惊,文太又是那一招,先扬后抑。文森特觉得自己母亲很有礼貌,甚至以为母亲已经想通了。
“妈,你上次见过金鱼花。”文森特直接道。
“见过,喝了杯咖啡。”文太不避讳。
“你让她离开我。”文森特虽然没有与母亲的斗争经验,但他看惯了大哥与母亲的斗争,知道必须要把事情摊开来,说白了。
“是呀。来,儿子,这是你从小爱吃的。”文太完全不当回事,说话间夹了块鹅给文森特。
文森特气鼓鼓地问:“为什么?”说话间把筷子重重一放。
“不适合。真的不适合。”文太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眼神很真诚。
“这不是理由。”文森特打出去的拳,都被母亲的绵软功法挡住了,就像打了个寂寞。
这家私房菜的菜式非常精致,但三个人似乎都胃口极差。金鱼花虽然没有胃口,但除了吃,她不知道该干些啥,于是慢条斯理的咀嚼着。文太看看金鱼花,又看看文森特,突然说,“儿子,你去找厨师长,点那个特制的、只有预约才有的招牌甜品,去呀。”她明显是想支开儿子。
文森特觉得母亲明显就是要支开自己,他有些担心地看金鱼花,金鱼花对他温柔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去。
文森特离开,文太看着金鱼花,“是你想知道为什么吧?说给你听也可以,不过你要有承受能力。”
金鱼花点点头,看着文太,她的心在那一刻提了起来,莫名很怕文太嘴里吐出些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你知道的,森特怕水。十八年前的夏天,他溺水了。”
金鱼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秋县。”
金鱼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被救上来后,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而我当时就吓疯了,好久才康复。当时的情形,都是康复后别人讲给我听的。”
金鱼花的心紧缩起来,像猫抓般的难受。
“金鱼花,别怕。”月亮鱼读到了文太的心里话,它一时也慌张了,它想阻止文太说出来。
“后来,他就患上了怕水的怪病。”文太继续说着。
金鱼花看一眼月亮鱼,轻轻摇头,示意月亮鱼别用魔法,她虽紧张,但需要知道真相。月亮鱼紧张着。
金鱼花盯着文太的嘴唇,觉得那里就像枪口。
“是三位见义勇为的勇士救了他,其中有一位勇士遇难了。”
金鱼花身体突然完全僵住了。
“但文森特不知道。怕他再次发病,承受不住,就一直没有说。”
金鱼花的心被文太透露的信息一枪枪击垮,她极度紧张,身体摇晃,然后昏厥了过去,月亮鱼大惊,它能读心,却无缚鸡之力,还好文森特刚好回来,看见金鱼花全身痉挛般缩在大椅子上,飞奔了过来。
鱼儿愤怒之极,它浑身发光,这空间被它的魔法瞬间罩住。
“你好狠心!”鱼儿怒斥文太。
文太惊慌,不知道这如雷的声音来自哪里。
“她可是你儿子恩人的女儿。”鱼儿也想不通文太的动机。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残忍。”
“你到底是谁?!”
“你为何不让这秘密永远是秘密。”
“我做不到,看见她,就想起那个可怕的夏日。”
“那你为什么不对你儿子说出真相。”
“如果我儿子知道了,那不是要背负一辈子的心理负担?!”
“你太自私了。太自私啦!”月亮鱼很伤心,它看见金鱼花双目紧闭。这件事情,因了文太的自私,把金鱼花的心都弄碎了。
文森特揽着金鱼花喊叫,金鱼花醒了过来。文太也在惊惶中,刚才被质问的场景历历在目,但现在好像那只是个梦,她六神无主。
文森特没有搭理母亲,抱了金鱼花去开车。
“鱼鱼。”金鱼花虚弱地说。
文森特放好她,又折了回来。文太以为儿子来找自己,却看见儿子拎起鱼缸走了,她心里乱极,又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又是哭天抢地,把商家的人吓傻。文太的保镖得了文森特的令,赶紧进来,结账护了她回家。
医生检查了金鱼花,主要问题是情绪紧张,于是让留院观察。医生给金鱼花打了针,她沉沉睡去。文森特很自责,他不清楚母亲跟金鱼花说了什么,但是一定是因为母亲才这样的。
文森特知道,金鱼花在这个城市最亲的就是姚远姚,于是联络了老邵。金鱼花一直沉睡,很夜才幽幽转醒,她睁眼见到远姚,就伸手给自己姐妹,远姚过来,她就紧紧抱着她,一个劲流眼泪,不说话。文森特恐惧地感觉到,金鱼花似乎在避开自己。远姚没有询问原因,她跟老邵说,从明天开始,她要过去尺水街陪金鱼花住一段时间。从她认识金鱼花,她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崩溃。
三天后,金鱼花康复出院了。文森特送她回了尺水街,等安顿好,金鱼花很正式地拉了文森特坐下,“我们需要谈谈。”
文森特很紧张,“好。”
“我们分手吧。文森特。”
文森特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达到了目的。
“你不相信我了吗,花。”
“我当然信任你,这与信任无关。这段感情很好,你也很好,我很安心。但我太累了,坚持不了了。”
文森特难过,很难过,他抓着金鱼花的手,没有语言。
“你要好好的,我才放心。”金鱼花说。
“如果我妈妈不同意,那我就离开家,我们一起就好。”文森特说。
金鱼花伸手帮他抹去泪珠,“不要说傻话,我希望的是有亲人祝福的感情。我们分开吧,各自好好地生活。”
“我没法好好生活。”文森特崩溃。
金鱼花只是摇头,“没办法,你也要想办法好好生活。”
金鱼花接通了文森特助理的电话,让文宣来接他,她不放心这种状态的他。老文总竟然和文宣一起来了。老文总进屋,对着金鱼花深深鞠了一个躬,金鱼花觉得有些凄凉,这事情,她现在无话可说。老文总还带来了一大包礼物,老文总交代她好好休息,接走了文森特。
远姚每天都过来陪伴照顾金鱼花。金鱼花接连睡了几天,从前她难过,都去走路,这次,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月亮鱼很心疼,很难过。这件事情,若是真相早就知道,成不了任何障碍,但却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进退无路,似乎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