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机会总是和意外相伴而行的。
金鱼花离开公司时才下午三点多,她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回家。心里乱乱的,就一个人走着,走了几条街吧,她看见前面有家咖啡店,照片很别致,如同古代的牌匾,上书“静静咖啡”四个大字,有点累了,就进去了。
一进屋,浓浓的咖啡香气就包裹了金鱼花,真的很舒服。她点了杯热拿铁,找了个朝街的位子坐下。窝在舒服的沙发里,轻轻抿了一口热咖啡,细腻的奶泡和微微的苦流过舌尖,进入她的身体,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慰藉,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金鱼花从上午到现在,整个人都是紧绷的。被炒鱿鱼这件事来得太快,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着处理、应对具体的手续,她甚至都来不及细想这件事。而她一向要强,应对中自然是心防高筑,高度集中。现在尘埃落定,放松下来,感觉全身脱了力散了架一样。
她得找个人说说话。
她点开小王的微信,输入又删除,输入又删除,措辞改了又改,最后竟然没有发出去。真的奇怪,亲密无间的人怎么就连措辞都要踌躇了。曾经,金鱼花工作中的小小进步,就开心地分享给他;若有不愉快,也自然找他倾诉,听他暖语几句就有了信心。但小王的语气慢慢变了,小王回老家的考试很不顺利,越来越焦虑,她理解他的焦灼,只盼着他能顺利过了这关。渐渐的,他们的联络关于金鱼花的工作分享越来越少,只互相问候些吃喝冷暖,关于心情、理想、未来这些几乎都绝迹了,最后她连遇到的困难,若对方不问到,都不再主动提起。偶尔一次见面,两个人之间行为依然很亲密,但情感间更深的东西似乎在瓦解。终于小王如愿以偿考上了,金鱼花的心也落了地。但两人间那种淡淡的疏离已经形成,亲密无间是再也回不去了。金鱼花其实已经发现关系的微妙变化,但她刻意忽略了,她觉得小王也发现了,但他也不说。
她点开姚远姚,告诉她:“今天被炒鱿鱼了。”
远姚没有即刻回,现在是上班时间,估计在忙着呢,所以也不急。
她想捋一捋今天这事,但没心思,就想那么呆呆坐着。
远姚的信息飞来了,一个拥抱和一大堆话,“什么!为啥呀?管它呢!不要着急啊,工作嘛,到处都是,不要急啊,再说一遍。6点我就下班,我们去白月阁西餐厅见面,大约半个钟到。”
远姚的留言经常都如此生动跳脱,金鱼花仿佛看见她在身边说这话时候活灵活现的表情,不禁露出了微笑。
好吧,就这样窝着,什么都不想吧,她真的就在咖啡店里放心地打了个盹。
突然醒过来,她发现身上竟然盖着块小薄毯。她茫然看看周围,醒悟过来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她看见刚才还没人的对面现在已经坐了一位男士,男士看见她探寻的眼神,微笑,指指前台。
她叠起毯子,看向前台,店老板和店员正在忙着。她走过去,店老板看到她,笑着道,“醒啦。”金鱼花忙不迭地道谢。
突然发现收银台旁边的小告示栏写着:招募兼职服务员,工作时间下午14点-晚上9点。
老板看她在看告示栏,亲切的问,“我们在招兼职,喜欢的话可以来。”
金鱼花也没细想,马上答道,“喜欢,但我只能做很短一段时间。”
“可以啊,长短都行,边培训边上岗。”老板说。
“好啊,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金鱼花问。
“明天。上午10点来先学习,下午就可以上岗啦。”金鱼花也没有想到,就这样快找到了一份兼职。新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她不想浪费任何一天去赚钱。
辞了老板出来,金鱼花决定步行去白月阁西餐厅。烦躁的时候,走路和跑步都是最好的良药。她穿过了几条街、五点多的时候走到了国际贸易大厦。她悠闲地走着,这个月份温度乍暖还寒,正是散步的好季节。
她看见对街有两个人是认识的,正是“前同事”武总监和宁宁。两人拿着公文袋,从大楼里走出来,她想起上午开会说华翔今天下午签约。他们在那打车。武总监轻轻地捋了捋宁宁那头美丽的秀发。宁宁对这样的亲密似乎不以为意,回望着武总监微笑,车来了,武总监揽着她的纤腰进了车。
金鱼花看不懂了,她觉得需要从头想一想。
终于和姚远姚见上了面。
“你怎样?”远姚来不及坐下,就急着问。
“还行。”
“咋回事?”远姚想知道究竟。
“我也不知道,就说岗位调整,只要一名撰文,于是我就被调整了。”金鱼花答。
两个人边吃,边絮叨,金鱼花若有所思说:“我有个事情最看不明白。”
“啥事不明白。”远姚问。
“上周六,我们提案后宴请客户。饭桌上,有个客户就灌我们新来的小同事白酒,小同事都要急哭了。”
远姚一听这叙述,也带入情绪生气了,“好讨厌这样的客户,我们也遇到过,我可都直接甩脸的。”
金鱼花继续说,“我一看只好说,‘我们以茶代酒吧’,但客户硬是不干,竟然说‘不喝这合约签不了’。”
“这个混蛋,还要挟呢。”远姚忍不住骂。
“我们武总监当时凶相毕露,强迫小同事,‘不喝也得喝,你要知道,这喝的不是酒,这是我们对客户的敬意。要这份工作,就要喝。’那客户一听,自在一旁开心。”
“我去,真的不能忍啊。”远姚是完全带入了情境中。
“于是几个大男人都望着那个小同事。我当时心里就想骂人,忍了,就拉了新同事一起离开了饭桌,出来了。”
金鱼花还没讲完,远姚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大声说,“做的好!”惊得周围的客人看了过来,远姚不好意思,害羞地吐了吐舌头。
“但今早开会说,客户同意今天下午签约。而且刚才我偶遇了总监和小同事,他们应该是来签约的,总监竟然抚摸小同事头发,小同事竟然和他对视微笑。”终于说完这个不长却曲折的故事,两个人才放松靠到椅子上。
“这是唱哪出?怎么就化敌为友了,背后不可能没有事,我打赌,你们离开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远姚的话让金鱼花有点清醒。
“然后周一,有一个人真的被开啦,而这个人,是你。”远姚像个小侦探。
“我们老板炒我的时候说我,说我看不懂人心,不懂广告,唉。”金鱼花有些郁闷和丧气。
“理他呢,我倒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远姚似乎想起什么事情。
金鱼花看着她,等她说。
“老邵有个朋友跟他说,大土星科技集团有个创意比赛,公司和个人创意者都可以参加。奖金丰厚,而且个人创意者如果得奖,还可以获得市场部的一份高薪职位。这不正是你拿手的吗。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好像是个房地产项目,等回去我问老邵找朋友,把报名链接发给你。”
“我才不要参赛,你知道吗,但凡投标、参赛这类,大多是‘暗箱操作’,像我那么傻的人,不懂人心,不懂人心。”看来今天对金鱼花打击最大的就是这“不懂人心”,“有那个时间我情愿去打工赚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啊,你能力那么强,去把握一下机会嘛。”
“我不闲,我刚刚找了一份咖啡屋兼职,明天开始干。”金鱼花很丧,此刻觉得机会也罢,能力也罢,暂且先放一放,她真的很郁闷,因为自己“看不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