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看到了我们，赶紧迎了上来：“哟，零子啊，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指指那里面，低声说道：“那两个是今天跳楼自杀的？”
“你也知道？”
“做道场吗？”
“他们家里人是不打算的。两个都是没结婚的。”
别的地方我不懂。但是在我们这，到殡仪馆火化的，有一半是没结婚的。真正喜丧老死的，或者的家里有点背景的，都会往乡下拉，尽量安排土葬。虽然殡仪管理有很多条理规范，但是也总能让人钻得漏洞。例如，在医院里快死了，医生也会隐晦地说，要不拉回家吧。这时候，就算是最后一口气了，也会请一辆专门的车子，带着氧气拉出来。这样不算医院的死亡率，也能拉回来土葬。医生愿意，家属也愿意。
“灯都会点吧。”我低声问着。
“一会点，早上九点火化，时间都安排好了。”
“一会我来点灯吧。”我说着。
“你点？！”老宋脸上带着惊讶。我这不是抢他的活吗？我赶紧补了一句：“我不收红包，我就帮你点个灯。”
“行行行。”老宋应着，“你是自己半瓢水，来我这练练手吧。”
上次我说我是家族技术，他就是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现在就当我是来他这里练手的。我心里真他妈吐槽啊。就给死人点个灯，这个还用练手？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给死人点灯了。
回到车子上，等着那边的入殓师弄好。金子拢着衣服，靠在椅背上玩着手机，还不忘数落我：“你真会？人家是市区里的官方道师，他们用的手法，跟村里用的不太一样。我之前来参加同事葬礼的时候，就发现了。区别的地方还挺多的。”
我也拢拢身上小漠的那件衣服：“我按我的方式点灯，拿到我想要的信息。至于其他的，无所谓。不需要跟别人解释什么。”
小漠坐在驾驶座上，转着手中那昂贵的打火机，看看我再看看金子，还是收了起来。“你还真无所谓，别人可能真的以为，你是什么都不会的。”说完，他偏着头，靠近我，在我耳边说道：“下次别拉着表嫂出来，她一个女人在，就连抽烟都不自由了。”
车子里就这么点空间，后座的金子一脚就踹在了那椅子背上，震得小漠晃了晃：“你应该感谢我，为你以后找女朋友提前训练一下。”
小漠被震得转过身就骂着：“表嫂！你真以为你这样的女人还好了？我要找也绝对不找你这样的！”
“哟，以前我还听说，你要找个跟我一样高的，跟我一样漂亮的，跟我一样身材好的，跟我一样能自己赚钱的......”
“草！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才几岁啊！”
“二十几了好吧，别害羞，弟弟。”
小漠和金子杠了起来，我则缓缓吐了口气，看着外面的景色。如果，就是一个如果，这两个女人的生魂，真的是被人抽走的。不管是不是我们家的玲珑球，那肯定有这么一个风水师，他就在明南市里，他今天就在那大厦附近，控制着已经没有生魂的两个人，走上天台，再跳下来。
这段时间里，我和小漠在明南市里到处走访，基本上跟这个行业沾点边的都能问到了。我们在在七窍玲珑球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么那个风水师知道吗？他知道我们是在找能抽走人生魂的法器吗？就算他没有拿着我们家的玲珑球，那他肯定也是知道我和小漠在做什么，在找什么。
“原来，今天，我们离那个人那么近。”我呢喃着。
终于，那边老宋发来了信息，我快步走了过去。那两个憨憨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跟上我的脚步。小漠就不说了，他跟着我，那是因为，我接触的这些东西，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好奇。金子就让人很郁闷了。
我低声说着：“姐，就你这样的，还真不适合做这行。”
金子一点没有羞愧心，仰着头，一笑道：“因为有你这个家族继承人啊。”
我没有用自己的阴阳灯。这种给死人点的放在头边的灯，是收不回来的。我用了老宋的灯。他那的阴阳灯，都是这里的标配，满满一个架子全是。我抽出了自己的红线，走到第二个跳下来的女尸身旁。入殓师已经整理好的尸体，都会放在火化箱里了，只是没有盖上盖子。老宋就站在我身旁，说道：“点上灯，直接放在前面那小凳子上。”
这做法，还真的跟农村不一样。在农村，人差不多断气了，就一张草席，铺在客厅角落，人放在草席上。半天一天，人咽气了，就点上灯，放在头边上。等棺材来了，就放在香火炉边上。是要用那灯点蜡烛，点第一炷香的。
这火化箱本来就垫高了，面前放着一张条凳。照着老宋说的，那就是基本操作。但是我要做的可不只这个。我的手带着红线，探入箱子中。
老宋就低声叫着：“你干什么？”
他刚要上前，小漠却一下拉住了他：“看看，看看。”
我把红线在女人左手中指上缠了三圈，再引着红线串过那煤油灯的把手，缠上，线头就压在煤油灯下。
多了红线的引导，她的身体里，要是还有魂魄的话，火光就会受影响，出现一种类似不安稳的呼吸的跳动。就算魂魄不完整，那也会晃动几下，跳动几下。而那火光，是稳稳的烧着。只是注意观察的话，就能感觉到，那火光正在渐渐变弱。在稳定下来之后，火光只有之前我拿在手上的时候，一半的大小。
很多人，都没有注意过这火光的变化。而道师却能通过这些细微的变化，甚至是偶尔的几下跳动，来确定死者的状态。而现在，我就能确定，她的身体里，没有魂魄。
好了！魂魄不在人群里看热闹，不在楼顶天台上重复着死亡瞬间，也没有被困在身体里。那她的魂魄，或者说是生魂，应该就是被抽走，并扣下了。
我匆匆解开了红线，留下那盏灯，就离开了。老宋急着追出来，问着：“怎么回事？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我就在那小厅门口的焚化桶前把红线给烧了，说道：“他们的魂魄都不在。不在案发现场，也不在身体里，更不在这附近。他们跳楼的时候，我和小漠就在那大厦了。如果没猜错，我们在跳下来之前，已经被人抽了生魂了。”
“呀！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老宋惊异叫着，“咦！你还真会这些，挺厉害的嘛。”
我不好跟他说，其实这些都是小把戏。村里的道师基本都会这些。只是他们做官方的，都是有一套标准程序，有明码标价，不能考虑太多的个人因素。要不他们这活根本没法干。
上了车，小漠也变得安静了。金子也只是坐在后座上，皱着眉。我在车子驶入市区，看到市区璀璨的城市霓虹灯的时候，才说道：“那个人，离我们，很近！”
“我们找了那么多人打听，怎么就没有走访到那个人呢？”小漠说着。
金子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也许你们已经走访到他了，只是他隐瞒了。毕竟那个玲珑球他们拿到得也不是那么光彩。加上之前爷爷就经常来走访市区里的风水师，爷爷名声比你大，人家都没拿出来，现在你来走访了。人家也就，呵呵。”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不得不说，金子说得对。在这行业里，从来就不是靠什么名片啊，广告啊来做宣传的。爷爷的名气在前，都不能让那人出来好好对话。我这刚出炉没几年的少年道师，人家凭什么跟我谈。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哼！”我低声说着。
“前提是，你能在这茫茫人海里，找得到人家。”
我回头看着金子那张脸，再看看开车的小漠，说道：“不是我，是我们！我们肯定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那个人的。他能这么大手笔的，抽了生魂，还制造了自杀现场，那他肯定还会出手的。”
小漠提出了抗议：“你和金子就好了，为什么还扯上我？”
我噗嗤一笑，伸手就揉揉他的头顶：“兄弟！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吗？”
“别动我，开车呢。”
其实，我还有一点没有跟他们说。那就是这次死掉的两个女人，他们的情况，就跟当初岑家村的很相似。都是直接被人抽取了生魂，出现一种类似在睡梦中死亡的情况。只是那个藏起来的人，很巧妙地把一切伪装成了跳楼自杀。
明南并不是什么大城市，能排得上号的这样的大师傅，也没几个。这个人，就算不是拿着我们家的玲珑球，那也肯定跟岑家有关系。老岑，想到老岑，我心里就有点难受。跟着他，找了六年岑家人的魂，即使他不在了，我也打算继续找下去。
至于这件事的后续，根本就没有后续。两个女人的尸体火化了。家人拿着遗书，哭着。网上当社会新闻公布出来。很多人都跟玩剧本杀一样，去猜这两个女人为什么会跳楼。但是没有人提出，他们的死，背后是有人为推动的。
我为什么不跳出来喊几声？我草！我真大街上喊去，能有人信我吗？丧葬道场，那是风俗。要是非要追究什么生魂死魄，那就成了封建迷信了。我要找到的是那个凶手，是那个拿着我家玲珑球的坏人。那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