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才,你真是咱家的贵人啊!”
王公公兴奋地挥舞着大手,使劲地拍着林寿的肩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激动的心情。
林寿赶紧顺势垂手哈腰,让王公公拍得更舒服一些。
“哪里哪里,公公谬赞了,我只是平日间多读了一些杂书而已,今日有幸能帮上公公,也是纯属侥幸,惭愧,惭愧。”
王公公更为欢喜,“恩,不错,谦虚谨慎,虚怀若谷,没想到这小小县城还出了个人才!”
林寿更是连连推辞,“公公才是人中之龙,今日我能破得此案,也是公公大人洪福齐天,我只是……只是躲在大树底下好乘凉罢了。”
“哈哈,小子,孺子可教啊……”
“哈哈,公公也是慧眼识珠啊……”
……
俩人旁若无人的互相吹捧,可让银丰县里的三位大佬,脸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毕竟林寿此举,虽为自证清白,但也实属于越俎代庖,抢了银丰县衙的功劳。
特别是王典史,一张大脸早就黑得跟锅底一般无二,粘上胡子那就是横眉瞪眼的猛张飞。
而且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整座县城里唯一一个够资格的探案专家,现在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秀才给抢尽了风头,让他如何能不怒?
“呸,一个毛都没张齐的小小秀才,居然敢如此落了某家的面子,哼哼,等着吧,看某家回头怎么收拾他!”
孙县丞赶紧皱着眉头,小声劝道:“老王啊,现在可万不可意气用事,别忘了,咱们头上的乌纱帽可全指着他来破案呢!”
王典史冷哼了一声,依然是气不过,转过头来对着一侧的黎教喻,取笑道:“我说黎老夫子啊,这就是你们学堂里教出来的东西吗?”
“你瞧他,溜须拍马,逢迎献媚,话说你们县儒学里什么时候开始教探案了?”
黎教喻一时被怼得直喘粗气,手指着林寿的后背,气的胡子都在打颤。
“想他林家祖辈也算是书香门第,没想到今日居然出了这么一个旁门左道的后辈,真是有辱斯文啊,老夫一定要上奏省儒学,一定要革了他的功名不可……”
……
此时,日已偏斜。
早饭都没吃的林寿,肚子开始缓缓打起了鼓声。
若不是他悄悄的将腰带多缠了两道,只怕现在裤子都快滑到脚底面了。
小官宦占七,是个打小会伺候人的主,听到林寿腹中饥饿的声音,小声冲王公公提醒道:
“公公,眼看今儿已过正午,三班衙役也都饿了,不如先让他们吃些饭食再行动可好”
林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是道:“是极是极,吃完之后,再破案也不迟。”
王公公貌似也饿了,也便就坡下驴,挥了挥手,道:“吩咐下去,先吃饭吧,等吃完了饭,即刻按照林秀才的指示去办事!”
三班衙差轰然叫好。
银丰县衙的食堂早已将午饭备好多时,特别今日应王典史要求,多加了一道硬菜,一锅上好的煮狗肉,花椒也都细细地磨好,装在搪瓷碗里。
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在这寒春料峭里,有一锅鲜美的狗肉可吃,那实在是一种无比的味觉享受。
这就是身为国家政府人员的好处之一了。
在大明朝,下到县衙小吏,上到朝廷六部权官,都有权享用国家统一规划的“伙食福利”。
官面上称作“吃食堂”,老百姓口中则被羡慕的称其为“吃皇粮”,俗话里所说的“铁打的饭碗”也是由此而来的。
今日乃是举县办案,三位老爷和六房司吏皆在王家老宅,县衙食堂也便临时搬到了王家厨房里。
每人定量三个馒头,又用木碗舀了一碗素菜,上面还盖着一块带皮的狗肉,外加一碗滚着热气的杂粮粥,伙食可谓是丰硕之极。
这还只是身为胥隶的饭食。
而像赵知县、孙县丞、王典史这种县衙老爷们,那得专门开小灶,另外还有一壶上好的酒水,被一个肥头大脑的厨师悄悄地端进了房间里。
“林秀才,这是您的饭食,请您慢用。”
“大老爷还特别吩咐,今日先让您跟着我们这些胥吏一起吃,待侦破此案后,一定给您在燕喜楼里摆上一桌上好的席面。”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厨师走过来,用荷叶包着三个杂粮馒头和一碗杂粮粥递给了林寿,又从铁锅中舀出一大块狗肉码在了素菜盘子里。
至于他嘴里说的俏皮话儿,那个当不得真的,县衙三位大老爷不找茬打他一顿,就已算是很够意思了。
林寿心里跟明镜似的。
待胖厨师离去,林寿望着手中这份丰盛的饭食,心头突然百感交集。
他穿越大明后吃的第一口饭,是他家林妹子送来的杂和面窝窝头,外加一小块咸菜疙瘩。
在林秀才的残余记忆里,那好像是现在林家最好的饭食。
林婉儿自己都没舍得吃上一口,就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给死牢里的林寿送了过来。
怪不得她当时会是一脸献宝的表情。
因为那确实是林家仅余的口粮,而她却全给了林寿,懂事的让人心疼。
林寿突然很想她。
很想那个兰质蕙心的亲妹子。
……
王家老宅里。
待众人吃罢了晚饭,整座县衙立刻开始按照林寿提出的三个指示,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王典史领着狱卒,挨个审问起王家亲眷。
孙县丞则是亲率着巡检司一众官兵,沿着嘶马河畔巡查搜捕。
赵知县的责任最重,指挥着三班衙役继续抄没着王家老宅的家产。
至于王公公,眼看窃案有了几分眉目,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打了个哈欠,竟拉着翠屏姑娘去了卧房,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他们去干了啥。
呸,这个不要脸的死太监!
林寿被晾在了王家老宅里,反倒无所事事了。
三班衙差们俱都对他尊敬有加,也不见有狱卒再来拉他回死牢,任由他在整个宅子里随意地游荡。
这让林寿越发无聊了。
要不……回家看看林妹子?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再也安抚不下去了。
他先尝试着走到王家老宅的门口,试试衙差的反应。
竟无人喊他回来。
他又缓缓地踏出了门槛,佯装去观摩抱鼓石上的浮雕。
竟依旧还是没有人让他回头。
林寿会心一笑,乖乖,这可是你们放我走的,不能说我林寿畏罪潜逃哈。
然后他也不再装模作样了,直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王家老宅。
走,回家。
不过走到县城门口时,那里却有值班的衙差看守。
说来也凑巧,换班的这几人,正是从王家老宅过来的。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刚刚在老宅内挥斥方遒的林秀才,连什么进出的凭证都没要,就直接开门放行了。
这下,林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瞧瞧,我可真不是畏罪潜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