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波折再起

银丰县城,城西,云来当铺。

当铺并不大,缩在闹市的一角,门口上挂着大大的幡子,写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一个小郎杂役,热情地将林寿请进了当铺里。

现在的大明,阶级等级已十分的森严,士、农、工、商四阶,尤以书生士子的地位最高。

林寿现有功名在身,可身着长衫,这在普通百姓的眼中,都能当得上一句“秀才老爷”的尊称。

云来当铺的朝奉,也不禁多瞅了几眼林寿身上的长衫,然后操着浓烈的徽州口音问道:“这位书生,不知你要所当何物?”

林寿赶紧掏出那枚翠玉挂件,高高地递上了柜台。

朝奉细细摸索了一会儿,斜着眼睛问道:“您是想死当还是活当?死当七十文铜钱,活当五十文铜钱。”

所谓死当,便是将东西一次性卖给当铺,当铺无需开当票,卖方也不得再赎回去,所以价格要比活当贵一些。

林寿急需用钱,本想直接死当。

可又一想到这估计是林秀才生前的唯一遗物,踌躇了会儿,叹了口气,道:“活当吧。”

“当期多久?”

“一月!”

朝奉点点头,心中明了这是遇到了难事,接着便冲着里屋喊道:“杂色玉挂件一枚,当期一月,抵当五十文,利息十分。”

里屋的当铺掌柜,麻利地写出一张当票,并用麻绳穿了四十五文大钱,一并交给了林寿。

这是当铺的规矩。

活当会先扣除抵当之物的利息,也就是扣除十分的利息,五文钱。

但是期满还款时,林寿还得按照五十文的利息还款,也就是得还五十五文大钱,典型的“九出十三归”的规矩。

虽然被当铺无耻地剥削了一顿,但林寿攥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心中还是多了几分欢喜。

虽然只有区区四十五文,也就够买一只母鸡的,但是最起码,今儿晚上一家人可以吃顿饱饭了。

离开了当铺,林寿就直接又赶往了城北市集。

这里果然如林大娘所言,到处都是沿街贩卖牲畜的农家。

林寿手中铜钱太少,购买时自然分外的锱铢计较。

他跟一个卖家禽的老大娘足足磨牙了小半个时辰,才以四十文钱的最低价格,买下了她提篮里的一只老母鸡。

兴许是价格压得实在太低,老大娘满脸不情愿地绑好鸡爪子就扔了过来。

老母鸡在空中扑哧扑哧乱飞,一下子撞了林寿一个满怀。

就林寿现在这小体格子,哪里受得住这么大的冲劲,向后倒退了数步,最后还是跌了个倒栽葱。

周围买卖的乡民被逗得哈哈大笑。

林寿一脸苦笑着费力爬起来,再寻那只鸡时,已经扇着翅膀窜到了鱼档下。

卖鱼的小贩帮忙一把抓住乱飞的母鸡,冲林寿笑道:“小哥儿,看你是个书生,这种营生不是你能干得了的,来,我教你,攥紧它的翅膀,它就老实了。”

林寿按照他的方法,老母鸡果然老实了许多。

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冲周围众人赔笑了几声,然后赶紧灰溜溜地挤出了市集,一直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众乡民爽朗的大笑声。

林寿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身子,无言地叹了口气。

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

现在。

这应是林寿自苏醒后,第一次真实贴近大明朝的市井生活。

一条条青石板路纵横交错,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古色古香的店面,各种琳琅满目的店家幌子随意地飘在头顶,耳边不时还传来几声店家小二热情的招呼声。

喧闹的街头,也游逛着各种衣衫的阶层百姓,有长衫直缀的书生,有绫罗绸缎的商贾,更多的则是短褐粗衣的农工。

林寿就像置身在大明版的《清明上河图》里,周围的一景一物,他都瞧着新鲜好奇。

就这样,他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直到忽的发现,竟迷路了。

也对。

此地一无路标,二无地图,道路规划还不严谨,林寿初来乍到,想不迷路都难。

他本想找个路人询问一下,却陡然发现两个青衫红束带的衙差,正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喂,两位大哥,不知城门在哪个方向?能否告知一下?”

他恭声询问。

谁知那两个衙差还是个熟脸,一眼便认出了他,喜道:“呀,这不是林秀才嘛,我们刚去梨花村寻你不着,没曾想你竟在这里!”

林寿不禁心弦一跳,“寻我?有事?”

他以为县衙这是要追究他的“畏罪潜逃”之罪呢。

毕竟只要“圣旨遗失案”一日不告破,他身上那顶“大盗同伙”的罪名,就一日无法洗清。

“哎呀呀,林秀才,寻你肯定是有事嘛,别说废话了,快跟我们走!”

两个衙差也不详细跟他解释,就一边一个架住了他的胳膊,接着用力一提,林寿的双脚就无力地离开了地面。

“喂,喂,有事好说,慢点,慢点,小心的我鸡,我的鸡……”

林寿挣扎着连连大喊。

可是那两个衙差像是生怕他逃了似的,使劲驾着他的胳膊跑得更快了。

……

王家老宅。

林寿今日算是故地重游了。

不过今日这府宅的朱门下,却比昨日多了几分庄严和肃穆。

六个站班皂隶,俱都手持着水火棍把守在门口,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严禁闲杂人等出入。

当林寿被架过来时,为首的两个班头,明显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哎呀呀,林秀才啊林秀才,您可算是来了,大老爷可一直在里面等着您呢,今儿您若是不来,我等几个恐怕就要吃板子了。”一班头首先哭诉道。

啊?

林寿微微一愣,“什么事儿竟这般着急?”

“唉,别提了。”

另一班头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王公公闹的,今儿清早不知是怎了,突然派人去县衙寻来大老爷,然后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到现在还没住嘴呢。”

“这不,大老爷让小的们专门在此等着您,说是只要您来了,立刻请您去见王公公。”

林寿不禁眉头一皱。

能让王公公如此失态的,必是因为那“圣旨遗失案”。

按理说来,昨日林寿已将窃案探查的几近水落石出,只要县衙按照他的三条结论,案件破解起来应该不难才对。

那为何今日这王公公又大发雷霆了呢?

奇怪,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