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静,车上并没有太多人醒着,虽说电灯的普及已经做到了一定程度,但九州的平民百姓还是不习惯夜间的生活,什么舞会,夜场,从来不属于他们。
祝炎几人路过的脚步声惊起了几个人,但他们扛不住困意,很快又睡下,这样看来,九州还是很安稳的。
车厢的主体是铁皮,外侧是绿色涂装,祝炎看到绿皮火车的时候,总会油然而生一种复古的感觉,哪怕绿皮火车在九州正是时兴。
火车已经竭力做过减噪和缓震处理,但还是有着单调慵懒,会让某些乘客死活睡不着的声响,在加上那点晃晃悠悠的感觉,有人彻夜不眠,有人正好相反。
昏黄的灯光下,祝炎靠在还算舒适的座椅上,闭目养神,钱平望着窗外发呆。
高明看看钱平,又瞄一眼祝炎,感觉有些不对劲。
夜色苍茫,看久了让人有种不知来处,不知归程的感觉,钱平也分不清是“夜色太撩人”,还是他的心乱了,总之是一种茫然若失的状态。
他最终还是来“烦”祝炎了:
“老大,九州有很多这样的妖魔鬼怪吗?”
从祝炎和鬼婴的对话中,钱平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以后的九州,恐怕变的不仅仅是人类。
他说不清究竟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只是知道对普通人来说应该不是好事。
高明没钱平那么敏锐,只是隐隐觉得钱平心中有事,以前的老钱多半不会把事情说出口,现在倒是充分“利用”自家老大。
“仅看数量,不和人类相比的话,还是挺多的。”
“我记得老大说过,他们和人类之间有一重限制……”钱平舔了舔嘴唇,分不清是嘴唇干燥,还是心里躁。
因为有限制在,诡异才能多数存在于传说中,人类的生活才多是人类和普通动植物,鬼婴则可能永远无法苏醒,哪怕祝炎能够分得清孙夫人对她的姐姐的恶意,但恶意只是恶意,不能作为证据,尽管它也能杀人。
不过祝炎可能也给燕颇的安抚工作增添了点难度,他的那双“花里胡哨”的眼睛,撬动心灵,有种催生心魔的效果。
如果不是祝炎刻意,当然是内心的缺口有多大,这心魔就有多“疑难杂症”,孙夫人醒了后如果“心太虚”肯定会不怎么冷静。
当然,人类幼崽是无辜的,一颗种子种下,会在合适的时候发芽,开花,结果。
钱平不好的预感,就是和这种摸不清,道不明的限制有关。
“无论九州会变成什么样,你现在的担忧都毫无用处。”
钱平的笑容苦涩,如果没问题,按祝炎的风格,他会直接挑明才对。
“也是,毫无用处啊……”钱平像是释然了,但是又挺颓丧,又出神发呆起来。
高明眼中最大的事就是七国和九州的事,其他的,他自觉没有能力考虑,也就不再考虑。
真分不大清钱平和高明两个人哪个最明智。
“老大,老钱,有想吃的不?”
或许这个时候的高明最明智呢?
祝炎表示随意,火车上好像吃什么都一样,这是他浅薄的经验。
钱平微微打起精神,他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事来分散注意力,异父异母亲兄弟就需要一起去找食才对。
等燕颇口干舌燥地回来,就看见几人吃得正香,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他抢走了钱平的那一份的一半。
钱平瞪着眼睛:“你自己没有吗?”
燕颇做出认真的样子:“也许是,抢来的香?”
在两个人抢来抢去的时候,祝炎和高明已经吃完了,高明感觉在这一刻,自己的智商达到了四人的第一梯队,燕颇和钱平被“扫进垃圾堆”。
快到望江的时候,车厢里吵闹起来,熟人相互叫起,搬运行李。
或许是太闹了,或许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燕颇和钱平也平息了“战火”。
几个人多半都是自稍微长成后就没怎么离开过望江城的,他们在彩阳待不下去,也有些闲聊时提起望江的次数越来越多的缘故,放不下,比不了。
“销假”提前回来,钱平也顺便报备过,没成想深更半夜的,一下车还真有熟人相迎。
当然,这些个熟人也只能是些“凶神恶煞”的当兵的了。
“张副官。”
没想到这大半夜的,整日加班的张日山还能抽出空在这里接人,看来……是加班力度不够啊。
“看来我离开这几天,你反而过得不错。”
祝炎看着张副官“更像个活人”的脸色,实话实说道。
张副官一挑眉,领着人往车那儿走:“想不到外派一趟,祝副官竟然学会寒暄了。”
“想不到张副官也会大惊小怪了。”祝炎神色淡淡。
钱平几个也不插话,总感觉这两人“刀光剑影”的。
几辆车上路,排场还是有的,车内就这么沉默了半晌,张副官忍不住心中腹议,自己还是高估祝炎拿去换武力的情商了:
“你就不问一下望江城的事?”
祝炎感觉自己这一眼看得不是张副官,而是一种叫燕颇的物种。
张副官觉着祝炎虽然表面上没什么神态变化,但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变成了看那个叫燕颇的样子,有被冒犯到。
“看你这不急不忙的样子,望江城肯定没什么事,如果是佛爷,我可能还会问一句。”
祝炎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这,似有未尽之意啊。
“你还是在说我大惊小怪?”张副官感觉祝炎这家伙死记仇。
“实话实说而已。”
又是张副官想换同事的一天。
张副官吐出口气,自己是佛爷副官里唯一靠得住了,不能暴躁,要沉稳……佛爷怎么就两个副官啊?!
“前几天五爷要去一趟江南,本来你要是不度假的话,佛爷还想让你去一趟,虽说这两年银乡的海盗没那么猖狂了,但终究是卧榻之侧,不得不防。”
“只要不出事,我去不去没什么区别。”
张副官听这话,觉得煞有介事:
“也对,我发现有些事你不掺和进去还好,一掺和找人你都能炸个千年古墓。”
说好的沉稳就像佛爷给张副官的假期,只是说说而已。
祝炎看了张副官一眼,觉得自己是佛爷副官里唯一靠得住的了,不能和燕颇化的张副官计较,但还是要说一句:
“你去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祝炎炸古墓的理由是钱平给霍铮的粽子窝,毕竟为了个幕后黑手土夫子就炸了个墓,听起来有些偏激昂。
张副官觉得自己遇到个粽子窝,能不能出得来是一回事,能不能护住所有人毫发无损又是一回事,所以他选择换个话头。
“知道燕云那边有个棋局吗?”
“在彩阳没听到传闻,只是算碰到过韩不悔一次,知道些消息。”
张副官一愣,这哪里不对吧?
“韩不悔不应该在燕云吗?”
“现在他应该在燕云吧。”
祝炎没怎么解释,张副官觉得自己问祝炎还不如回头问钱平,祝某人不适合说故事。
“京城那边放了话,消息走的是军政的路子,看来是要玩一把大点儿的了。”
虽然张副官和祝炎一样,对棋没什么兴趣,但架不住这棋盘上放的不仅是棋子,京城的老大哥非常重视啊。
“他们要搞宣传?”
看来上头对韩不悔很有信心啊,毕竟到那时候,整个九州被广而告之,这要是输了,动静可比任侠那一次大多了。
张副官点了头:“等京城过两天登了报,我们这儿也要跟着来,若是论军政对敌,我还能讲上两句,可是这下棋,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其实这也是外行,也不能只说外行,只要是对棋道没什么了解的人未来对这所谓棋圣之战最可能的态度了,自己不是太懂,本能就有些不确定。
当然还有一点,张副官补充道:
“但是上一次赢了的那个叫木村……二郎,还是三郎的,反正银乡还是他上,不说别的,只要这韩不悔能按死他就好了。”
祝炎想叹气,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看得张副官莫名其妙。
“本来就是九州和银乡组的局,韩不悔除了木村三郎,打不了别人了。”
张副官一皱眉,但又很快面色轻松起来:
“那木村什么的不都七老八十了吗?
韩不悔这不算欺负老人家?”
那您倒是别笑出声来啊。
“木村三郎是老了,但是有些人就是人老成精,不可轻敌。”
比起张副官,祝炎对棋界的了解还是偏多的。
张副官顿了下,捋了捋袖子:
“算了,他们想搞大事,我这门外汉也管不着,我还是操心望江这一亩三分地吧。”
“哦,对了,”张副官似乎想起来什么,笑得“矜持”,“你赶上了时候,明天夫人要在宅子里办个望江名媛的茶话会。”
祝炎不动声色:“我明天要去趟南边曲水岸,安保还是照着这几天来吧。”
一时间张副官也分不清祝炎是不是找借口推脱:
“真的有事?”
祝炎点头:“算是重要,具体情况我明天和佛爷说,你听不听?”
千年大妖来望江,对大多数人绝对重要,哪怕现在除了祝炎没人知道。
“额,透个底呗。”
显而易见,就是看在这个张姓副官刚才看热闹的份上,祝炎也得无视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