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努力控制内心的渴望,再一次休班的时候我带着陈娜一起去了,我领着她走过了我走过的地方,认识我认识的东西,她接受起来比我还要快,我舍不得花钱,家里一向穷惯了,她不一样,有钱她就花,从来不去存钱,买起东西来也是喜欢就去买,我羡慕这样的人,可是,我怎么也学不会,这是我仅有的安全感,有钱就会存点。
我上班的时候开始考虑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个农村,我想到了陈莱,她以后会成为幼师,那我就当个化妆师吧,反正都是师,学化妆时间短,学费少,我咬咬牙能负担的起,那时,我还在无比努力天真的想要拉近我跟陈莱的距离,走进她的世界。现在想其实有些可笑。
“我辞职了”
跟我爸说的时候他是反对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反对,他想让我攒几年钱然后给我找个上门女婿给他养老送终,我一直都知道他的想法。
可年轻人哪会听他叨叨,我昏了头迷了眼,我一定要去城里,谁也拦不住我。我只是想出去看一看,努力一把,又不是天南海北回不来了,去市里已经是我这辈子能够计划去的最远的路了。
“我把学费都交上了,五千。不能退了。”我平静无比的应对着他接下来的每一步。我了解他会说的每一句话。也知道什么话能够让他同意。
我爸同意了,心疼那要不回来的五千块钱,我带着仅剩的五百块钱离开了养我的地方,养我的人。我当时在想,坐车也就三十分钟,想要回来就很快就回来了。
我租了一间两百块钱的小房子,几平米,一张床,一个桌子,厕所要去院子里上,打水也要去院里,我却绝对无比踏实,我开始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想着学成手艺之后就能挣钱了。还能去干点兼职,去酒吧,夜店啥的给人化妆。我如梦如幻的想象着属于自己美好的未来。
三个月的学习,我计划好了每一步,唯一没有计划到的就是化妆培训机构不干了,我学了一个月,她就撤走了,走的理所当然,无比讽刺。我没有学到什么东西,连工作都没有给我介绍,连人也找不到。冬天影楼里是淡季,根本不会招人。
我不敢去酒吧,不敢去夜店,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门朝哪儿开,我开始怀疑这场拼尽全力要改变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在我迷茫的时候我再次碰见了我干妈。
他们在城里开了一家粮油店,把妹妹转到了市里上学了,离我租房子的地方特别近。我也见到了那个一直没有见过的大姐姐,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让我跟她见面,我们长的太像了。五官脸型都特别像。我心里也有些明白了我跟他们一家的关系,只是这张窗户纸没有捅破之前都是猜测,我不敢确认,也不想确认。
只是在那一刻我的心态变了,我开始把他们的给予当成了理所当然,我不在小心翼翼,不在感恩戴德,这是他们欠我的。
我那个大姐姐给我找了一份工作,在美容院上班,底薪1800,我不过换了个地方又开始了打工的日子,生活看似回归了正轨。我没有当成化妆师,花了我五千块钱的地方没有让我学会一丁点本事,我却成了美容师,我心里又有些平衡了,努力安慰自己。美容师也是师,可以跟陈莱一样吧。这样我就能跟上她的脚步。
上班的日子很忙,一月的四天的休班也没有时间去休,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甚至都没有出去逛街的时候,我嘴笨,不会说话,脑子也不灵活,跟客户聊天的时候切不到她们想要的话题,我知道,我见识的太少了,会的也太少了,我有深入到骨髓的自卑和敏感。我不合群,跟同事也没有可以聊的。我自己沉浸在属于我一个人的天地里。
我销售成绩很差,几乎垫底,好在我是刚回来的,我需要慢慢学习,我自我安慰着,我光挣底薪就已经很好了。能攒下不少钱呢。
我开始学习喜欢这种生活,努力的适应着这座城市,我学习穿裙子,散开头发,我学习穿高跟鞋,我试着去逛街。我伸着触角一点点的试探着这座城市的底线,慢慢的扩大属于自己的领地。我会坐公交去海边,会在网上买东西,我绝对我得生活开始步入正轨了。
“我瘫床上了。”
我爸瘫了!
我拿着电话脑子里嗡嗡的响,不过我离开的第四个月,我的触角还没有伸向远方,就已经自动的缩了回去。
我回到了养我的地方。没有一刻的犹豫。生活给我了措手不及的一拳,我想,它是不是在怪我的离开。
我开始自己学习喂猪,我开始收拾凌乱的房子,我早晨回去菜园子翻地,去河边挑水浇菜。我带着他去医院看病,医生说没看出骨头哪不好。开了药让我们回去了。
我们在村里找推拿的,她说我爸的胯骨掉了,筋扭了。我爸躺在床上让村里的娘们按的嗷嗷喊疼,我还记得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带着我爸去按摩,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想,整个村庄白茫茫一片,让人迷失方向。
我小叔来的时候看了看,以他那过了四五十年的经验,如同一个庸医一样给开出了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