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体恤,浅蓝色的薄衫被洗得有些发白了,裤子是很常见的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深蓝色的拖鞋,就坐在街边一处房屋的一角。
在他的身后,是一条窄窄的小巷,巷子的两边,堆着一些废品,也有几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摩托车分列在两旁。往上看去,是镶嵌着铝合金的窗栅栏。
他坐在朝向人群涌动的公路,面前放着一些修鞋工具。不时有人路过这里,很少有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也毫不在意。
大多数时候,他就这样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可当你看向他的时候,总能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一些渴望。有人走上前去时,他的语气里,有着很明显的欣喜。
他在这里很久了,大概足够一个孩子长成大人那么久的时间。通常,如果你在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从这里路过,便已经能看到他摆好一应用具,坐在那里,有时手里拿着旧鞋修理,有时却只是看着街道。
这是一个修鞋匠,我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远远的,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像一个地标,又像一个基石,只是这样坐在那里,就写满了故事。
他说自己干这行已经很久了,一开始学着修鞋,是因为没有技能,找不到工作,没有办法,才去学的技术。
有人来时,他就招呼客人坐着,他带了不止一条凳子,为的是不让顾客因为没地方坐而离开。有时来的人不修鞋子,但也带着一些旧物,可能是折断了伞骨的伞,可能是破了角的杯子,各式各样的旧物,它们的主人或许因为情感联结,或许因为经济需求,便会在街头寻找像他这样的手艺人,好修补好那些有破损的物品。
他的手艺,却只限于人们脚下穿的鞋子,面对那些不是来修鞋的客人,他也招呼他们坐,在听他们说完诉求后,给他们提出最好的建议。
在这条街上,或许像他这样的手艺人们,都有一套默契的交流。他知道其他手艺人的位置,为每一个前来咨询的人指路,站起来的身影,并不十分高大,却因为那一只指向他方的手,总能现出些令人感动的样子来。
他谈起这门手艺时,偶尔能从语气里流露出一些自豪,面对陌生人的问询,也并没有像那些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人一样自卑,我想,这也许就是手艺带给他的一点力量。
我一直渴望在一个人人生而不同,人人生而平等的地方生活,但其实这很困难。有时候仔细想想,我们踩高捧低,以势取人的能力,仿佛天赋般自然得令人厌恶。不管是不够尊重的怜悯,还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都在显示自己贫瘠的品行。
那些不明缘由的好感和不明缘由的优越感,都来自暗暗打量的目光和权衡过后的取舍。从前以为善良是最微不足道的有点,后来才发现,善良才是最可贵最难得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