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9岁

19岁的秋天的天空像一幅自由的油画,通往学校的路,有一长排香樟树,碧绿的树叶顺着笔直的树干从下往上生长,经过的风穿过层层叠叠的香樟叶,像是女孩的耳环悄悄碰撞。远处的长江的浪声一阵阵拍上岸边,夕阳的光将云朵衬托成浪漫的绯红色。我带着我的蓝猫去看过长江,骑过自行车,它在我哭泣的时候紧紧贴着我的头,安慰我许久。

耳机里放着很多很多的英文歌,一首也不会唱。

我没什么叛逆期,我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我也没有纹身,我也不去酒吧蹦迪。经过的女孩都打过耳洞,我朋友拉我去打耳洞,我不愿意。我认为高跟鞋和耳环都是对一个女人过分追求美丽的惩罚。我难过的日子仅限于我有没有钱在手上。我爸妈这段时间很溺爱我,我的19岁满衣柜的jk制服,宅在家里玩游戏,这时候也买了投影,跳一跳健身舞,每天晒太阳。我开始关注起了身体到底健不健康,骨盐量太高,总是不得不暴晒一会,也确实让我的身体好了许多。我开始发觉了大家在青春期的美丽,一经过镜子至少要照个1两小时。很多人为了体重节食,变得羸弱,以低于50的胖瘦为标准,也有人激素失调,身体也没有那么好了。

我不由得想起我6年级最后一个学期和班上的学霸转校生一块去老师那里批改了我们的毕业试卷,然后两个人在雪地上打雪仗的样子。那时候我脑子里没有这么多情爱。我很开心,我不需要情爱。我是在长大的过程中才逐渐需要陪伴的。我意识到我的父母是在一起了才有的我,哪怕他们一个月只见一面,或者几面,我意识到每个人都有朋友,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意识到成长的过程中我们的思维不再活跃,度过漫长的岁月,我需要一个人来温暖我。

很多人都有过太阳晒到屁股上的经历,我19岁在太阳晒到屁股上的时候,想到的仍然是如何变美变白去掉鼻子上的黑头,想着如何更好看。但是自从和第一任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友分手了之后我就开始自暴自弃暴饮暴食,一度没有再谈恋爱的想法。

很讽刺的是我始终在以貌取人。我向往的是一见钟情,但是我又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外貌,也没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我装满偏见的心灵,饱受摧残的社会关系时刻都在提醒我变成一个虚伪的恶人,然后我却一直以善良的人标榜我自己。我很长时间控制不住情绪,我需要发泄,我有很多眼泪还没哭出来就被父母三言两语憋回去,我觉得很委屈。

我有很多歪理。我很相信玄学。我坚信科学的尽头仍是玄学,尽管我根本没有尝试走过科学的尽头,等于愚昧无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愚昧无知,成年后大家更愿意专业的解释自己专业与科学毫无关系。

比起我以前,我还是比以前的以前对世界的认知更为全面,以前的以前起码我知道人世间只有天生的物理缺陷,才是真正不能让人幸福的缺陷,比如有的男孩子很有钱很有才华,但是他阳痿,再比如有的女孩子很好看很好看,但是她平胸…当我开始尝试用天生的缺陷来衡量他人原本应该经受的人生所带来的坎坷,我其实是去掉了他们后天所做的所有努力。因为我就很在乎这些,所以我理所应当的想过其他人应该也有看着镜子就自卑或者自负的各种烦恼。人们常说这样的想法是外貌上的歧视,但事实歧视几乎是在各个阶层各个方面都会发生的,工作里面会有工作狂,生活里面会有生活家,就连电视里的妓女都分三六九等,品质高低。

这种观点几乎是扭曲了我的世界观的看法和认识。

我才发现很多外在的现象都是表象,而人最终是要通过表象看本质的。

红尘里不仅仅是爱情的模样,更是奋斗和颓废的模样。我的爱情几乎是没有出生就夭折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首先就用了一种扭曲的爱情观来和我的所有男朋友相处。我几乎没有一位男朋友是不用谈性的,除了第一任之外。

我的第一任男朋友不是我的初恋,我一直把冯雨当做我的初恋,我觉得冯雨和我是最早的纯爱。

我在电梯口碰见了我的第一任男朋友,我叫他工具人小圆。我把他当作工具人练接吻练了很长时间,但是没有和他有过性行为。我似乎是一个对爱情没什么憧憬的人,我学音乐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弹奏梦中的婚礼,也没有觉得梦中的婚礼有多好听,后来试谱演奏,耳熟能详,一下就能弹得足够好,因为几乎家家户户有钢琴的小孩都会练习这首曲目。

我也从来没觉得结婚有白色的婚纱有多能让自己开心。我一直觉得有人在我的世界里,给我一笔钱,只让我一生穿一次白色的裙子去鞠个躬,就挺荒谬的。

我那时候以貌取人,自己又不好看,拼命减肥,能量层级和他不一样,没啥感情交流,总在斗嘴。我那时候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只存在于小说之中。令我最愤怒的是他后来也不喜欢我。所以我对他没有什么很好的印象。我甚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喜欢我,我们怎么在一起的我都忘记了。

后来的男友我试图去约会,最后总是约到床上。

我碰见了我的第二任男朋友。

我的第二任男朋友叫楚竭宏。我曾经一度认为他就是我未来的老公,第一眼就把他当老公来宠爱,不论是身体上还是金钱上,我都是他十足的舔狗。他家人并没有给他很多钱谈恋爱,他是一个很干净的男孩子。

爱是什么?就是,早上一睁眼qq里的消息就是早安,亲爱的,啵啵。晚上睡觉之后再来一句晚安,亲爱的,啵啵,我就很快乐。第二任男朋友虽然走肾不走心,但是他充满了文字的宠爱和精神上的大饼。事实上,很多时候我的行动都在他的陪伴之下完成,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所以我觉得他是真的很爱我。特别是在有些时候我甚至感觉人生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之时,感觉他眼里有我就足够。但是聊了很久之后,我发现我的灵魂和他很遥远,我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喜欢,他有很多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做的事,他和我没有共同语言,没有都喜欢的事物,我断定甚至有时候我们都不相爱,互相慰问只是一种习惯。

我之所以跟第一个丑丑的男朋友在一起,总归是有原因的。他比我博学,比我有才华。他是一个看了很多书籍的男孩子。换句话说,如果不看这些书,他可能会更丑。但是看了这些书,他才稍微丑了一点,但是缓和了一下。我以貌取人的时候,认为这个世界真的以我自己的审美来看,很多人都不能与我相比。我是自恋的。我讨厌被这个世界的丑恶感染的所有人,我认为他们明明可以坚守自己的内心和原则,却出卖了自己的童年的三观,成为了一个个相貌老旧,又没有操守的普通人。然后我就会被自己的定义否定,我认为美丑不能用来直接形容一个人,特别是在巴黎圣母院的埃斯梅拉达爱上了守夜人卡西莫多的时候,我又接受了和我不一样的审美的面相。

我是自恋又自卑的,我看着镜子的时候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十分美好,当我看向其他美好的人,我就会立刻忘记自己有什么优点,甚至觉得这种优点在别人的优点面前不值一提。但是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有的人是被岁月积淀,衬托在骨子里的,比如我的第二任男朋友,我当初遇见第二任男友的时候,我觉得他完全不能和我的前任相比。我试图分清自己是否以貌取人,我其实爱过,但是那时候我并不认为第一任有多糟糕,我也并不以貌取人,所以我才会不计较第一任男朋友的相貌,而我和第二任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受到他有自己的习惯,自己默默的生活的状态,那不是一定要吃完一整碗饭的第一任能够相比的。从体脂上,生活习惯上,身高和外表上两个人完全不能相比。就像是大家都会喜欢美丽的少年,典型的例子就是罗云熙,肖战,王一博,或者是王鹤棣等帅气的明星。于是我得到了一种有悖于我的本心的想法,如果说成年后的我们的外形是自己决定的,那么我们就有能力改变我们的外形,身高体重,看书阅历气质,而这些就是衡量一个人爱不爱自己的标准,所以我用这套标准把楚竭宏看作与明星无差别。

那时候完全不能感受理解,但是却我很能忍受,我放大所有第二任男友的优点,以至于心态有点内卷的趋势,无论什么好事坏事发生,我都会给我的第二任男友增加一个滤镜。后来他才发现他的精神世界倒是挺污浊的。也许是皮相遗传的关系吧,长的很好看的人并不一定都有德行,甚至是掩盖自己的罪过和不应该有的部分。人的精神世界和性生活有时候很难结合在一起,因为没法容忍的事物很多很多,以至于自己的魅力得不到建立,更加无法吸引自己的性伙伴。

我很难过的是,我总是一味的付出,看到喜欢的我虽然不争取,但是我也不会错过,我会接受他人的表白。但当我觉得自己足够好的时候,想去喜欢别人的时候,却总是拒绝比接受多。假如碰见很喜欢很喜欢的人,那就真的太可悲了,总在爱上纸片人的路上失恋。

我觉得男人真的会贪得无厌,毫无节制的发展自己的下体欲望,使自己更强大,更加有方法去应对这个世界。当我们产生这种类似嫌弃的矛盾之时,我总是做出让步。后来我发现我也被他的低沉的思想境界影响,于是决定带领他走向光明,毅然决然的将他痛斥一番。

和他吵第一次架就准备分手了,没想到他会回来认错,他说爱我的时候的确什么也顾不上。我于是就心软了,没想到一心软就是4年。那和结婚似乎都没什么区别,在一起就同床共枕,不在一起就彼此纠缠思念。

好小的时候听人说太阳进入了半衰期,上下五千年在我们看来是太阳进化的过程,有人说,现在处于太阳盛年及衰的阶段,男子的精子活性降低,降低了使女性怀孕的几率,也不容易长出胡须。但那其实是光年,我们并不处于这个阶段。

我于是很希望自己不生子,那种希望真的是丝毫没有别的,对传统美德的顾虑。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都不喜欢。我爷爷奶奶在我生下来之后基本没抱过我,因为重男轻女。

楚竭宏虽然在热恋期的时候嘴巴很笨,但是他的温柔是一种浸透在骨子里的气质,他十分理性十分自律的时间管理之下,总归会有一部分感性的例外,那就是我。传说大禹治水之前,他的父亲传说颛顼之子鯀治水治了9年,但是大禹治水治了13年。又有人说一个人做事符不符合常理,这是他是否能成功的关键因素。我觉得之所以大家会摒弃鲧推崇大禹是因为当时想不出还有一人治水了,群众是有容忍度的。所以我觉得总的来说,楚竭宏是什么都懂的,我不由自主就把第一任男友当作鲧,第二任男友当作大禹,明明问题出在我的身上,我还是相信第二任男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能让我止住自己的泛滥成灾的作劲。但是有很多细枝末节,感性因素都会趋势他做出令我认为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以至于我的对他的判断有失偏颇。

我曾经和他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那时候我的人生反而陷入了低谷时期。正如我说后来的高地也许就是前面的低谷时期的说法,我认为马克思主义说很多时候成功源于真理和谬误的相互转化。也许目前来说我只是步入了谬误的局限性,反观他的总体框架和出发点,总会有些事情是无比正确甚至是十分高明的。也许人的方向不一致的时候,矛盾就会很多,于是我开始提议我们需要好好的商量一下有一个共同的兴趣爱好,去看会同样的书之类的,这样就会很开心了。我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不乐意。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有相隔千里,如在咫尺。也许精神上的恋爱才是最合适的。看看书总归没什么不好。

和他吵起来之后和好再问他吃的什么,他会说是饭。

其实他并没有真正放过我们每次吵架。他会保存聊天记录一遍遍看。

但我还是想毕竟直男思维,真的很容易让人骂街。

我并不讨厌直男思维,甚至很希望能有这样一种想法,直接而果断,我真的觉得很多时候自己遭受的痛苦第一时间应该自己解决,而不是发消息给别人,在很多时候大家都知道正确的处理方式。但是楚竭宏不一样,他是这样的:你不和我说,我好难过,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难过,我甚至只是不能理解这种痛苦,我只会告诉你多喝热水。所以这种脑回路相当清奇,我喜欢沟通,但是他不愿意。这种情况在没看书之前,我们没法产生共同语言,没法转移话题,而是转移到我们相不相爱的论点上。总是分手的想法令我十分厌烦,却不由得强颜欢笑,直到他终于同意和我一起看书,我们才开始了正常沟通。

我和楚竭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从来不和我沟通,谈恋爱两年了,只会说“么么哒”和“爱你”,“早安”也“晚安”,“好想你”。我就开始嫌弃他词汇的匮乏。我忘记了第一天收到这样消息的喜悦之情。我把这些词汇当作,就那么回事。

我可以毫不避讳的说,我很反感很反感,然而在第一任男朋友的分手之后,实在不忍心抛弃这个温柔的少年。

他和我相处的时候却很合适,这个合适是我们双方在忍耐。

很多希望都基于现实基础之上,我觉得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必然基于互相吸引的前提之下。所以我毅然决然的认为楚竭宏最适合我。

他的形象很吸引我,他长相坦坦荡荡像个君子,他的眼睛像一只小鹿一样灵动干净,每天都释放着爱的气息,让我不由自主的靠近。我感觉我的爱情要来了,那究竟是多么讽刺?男人要的新鲜感,我没有,他又为什么要和你两人三餐四季?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以为我配得上我的第二任的最关键因素是我软弱且善良,我把它当作我的盔甲穿在身上,在外人看来我是多么的弱小,多么恶心。一个人选择另一个人,也许会有很多优点,但是如果这段缘分不契合,优点得不到展现也会变成缺点。事实上人与人之间只看相处不看外部条件,我们不看在一起的经济条件,性格条件,爱情一瞬间就爆发了,我们双方却有很多摩擦的点,相聚在一起没有沟通。我不断的否定我自己,我把未来想得太理所当然太美好,而自己却包裹在层层盔甲之下,等待男朋友帮我实现。

这是极端不现实的。

他也封闭了自己的内心,释放自己的欲望,我把它当作爱,那不是爱。我却欺骗自己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