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怎么开啊,”洪七迟疑了片刻,见这壮汉像是外乡人,便卸下了防备。“看您是外乡的,有所不知,那商会的胡会长死在了我们酒楼,现在老东家卧病在床,少东家也被抓了去……这不,就在您来的前脚儿,宪兵刚刚撤走,说是我们家餐食有毒,您说,我们还怎么敢再待客?……”言罢,洪七又看了看周遭的家丁,“您看看,就这一大家子人,没了主心骨,哪还有心思做生意……”
“难不成,你们的餐食果真有毒?”壮汉将信将疑。
“绝无此事!壮士,我们家老爷是大内御厨,对于餐食绝对是一等一的道地,除非……”洪七略加思索,看了看壮汉,却又欲言又止。“咳,算了,和您说个什么劲,我也真是老糊涂了……”,言罢,洪七站起身来,又看了看壮汉。“壮士,看您旅途劳顿,方才我情绪所致,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啊。”
“老店家,多礼了,店里有些什么,都拿将出来,我只是肚饿,填饱便是。”壮汉言道,“好酒不能少,我是无酒不欢,如若在你店里喝死,权当霎时承欢了吧!”说完,壮汉斜起嘴角笑了一下,俨然一副玩笑的样子。
胭脂见状,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引得洪七又是一阵气恼。“死丫头,啥时候了,还能笑出来?”洪七怒斥道。
“七爷,我是见得这位壮士对咱们信任有加,不怕被毒死,还让上菜呢!难道不该高兴吗?”边说,胭脂边把自己乌黑的辫子往胸前捋了捋,“难不成,您还希望所有人都觉得咱家的餐食有毒不成?壮士吃过没事,便是最好的证据!”
“说的也是”,洪七听罢如梦方醒,略加思索赶紧站起身来,道“好酒好菜管够,壮士您等着!”说罢就赶紧往后厨去了,几名家丁紧跟着进了后厨。胭脂上下打量这壮士,见他土里土气,忍不住又是“噗”的一声笑出来,弄得这壮士一头雾水。“姑娘,你笑甚?”
“壮士这般装束,洋不洋土不土,你是做什么行当的?”言罢,胭脂提起茶壶,给他满上了一杯热茶。
“有吗?我觉得挺好啊?”壮士自己打量了一番,没觉得哪里不对,引得胭脂又是掩着嘴,嫣然一笑。壮士自觉羞涩,红着脸道,“我乃行侠仗义之人,走南闯北,自然没有富家少爷那般讲究。”言罢,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一股烟尘便弥漫开来。
“那,壮士,行侠仗义可有衣食来源?”胭脂说话,戏谑中带着挑衅,“你可知我们麒麟阁,可是这街上顶尖的,即便是遭了变故,可这酒菜价格仍是不菲,壮士可知?”壮士一脸茫然,原以为这小女子是向着自己的,还规劝老店家给张罗饭菜,没想到刚一会的功夫,就变成了市井蛮妇,不由得一阵厌恶。
“姑娘是怕我给不起饭钱?”
“能给起自然最好。”胭脂言辞犀利、不延迟半分。
“真是伶牙俐齿,落了难还不忘耍横!”壮汉难掩尴尬,手不自觉地伸进了胸前的包囊里摸索起来。不曾想,包囊里的银钱袋子却不翼而飞。他前前后后摸了个遍,未寻着,脸上不觉渗出汗来。
“哪去了?奇怪”壮汉一副窘态,被胭脂看了个透。“噗”的一声,胭脂又轻轻笑了一声,“壮士,如今兵荒马乱,难不成你是丢了钱财?”壮汉一脸通红,自言自语道。“不对啊,哪去了……”壮汉自觉脸热,恐怕已经红到了脖腔。
“壮士,”胭脂看他太过尴尬,“壮士……”
“啊?”壮士从寻找中猛的抬起头来,一头汗珠,“啊!我……”
“噗”,胭脂再次笑出来,那壮士好生难受,“那个,你别笑了,我……”,壮士前言不搭后语。
“你别说了,酒菜你先吃着,你如住店,后面有客房,如若不嫌弃麒麟阁,便别光顾着打尖,住下便是!”言罢,胭脂回到柜房,“喝什么酒?九里香,可好?”胭脂仿佛知道壮汉已经身无分文,但既知如此却又挽留于他,壮汉不解其意,但想到自己确无他处可去,也只好呆坐在那。对于胭脂明知其无钱可付,却未驱赶,壮汉不再轻松,“姑娘,我……”,未等壮汉说完,胭脂赶忙为他斟上一杯酒,“壮士,旅途劳顿,先好生吃喝,吃罢住下再说……”,胭脂轻描淡写。
“可,可我……”
“我知道,你放心吃喝便是。我们不是黑店,吃不死的。”胭脂笑着,把酒放在桌上,回身走向了后堂。
“师姐,你和那壮汉说些啥?”小家丁阿四追着胭脂,“你认识他吗?”
“你不需多问,好生伺候便是。”胭脂不加解释,“把后堂上好的房间打扫出来,那客官吃罢要住店。去吧!”
阿四未寻到答案,心中暗气暗憋,“难不成师姐看上了他?”
透过后堂的门帘,阿四偷偷关注着壮汉,“有啥?不就是壮点么?乡巴佬”。多年倾慕胭脂的阿四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与胭脂结为秦晋之好,可无奈胭脂对他仿佛全无察觉,任凭他怎样表现,胭脂都是淡若云水,让阿四好生苦恼。
不多时间,好饭菜陆续上桌。而此时的壮汉早已没了先前的冲劲儿,这白来的施舍,如何能酣畅淋漓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