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沈维先已经十有八九料定了那义士定是冯志庸,看相貌、看能为,沈维先自是明白,一般的人是绝对称不上有这等过人的本领,更谈不上有如此谨慎的谈吐了。只是,如果真的依靠冯志庸,是否能够彻底摆脱地头蛇的骚扰,沈维先心里还不太落地。毕竟地头蛇在麒麟街早已盘踞多年,而冯志庸的“花鼓帮”虽然名震四海,但毕竟在麒麟街是初来乍到,根基之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沈维先原本稍作安定的心神,再度纷乱了起来。“那地头蛇有着府台大人做后台,狐假虎威早已民怨载道,但老百姓大多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冯志庸一来,就在我麒麟阁踢散了地头蛇龙五的‘衙役’,恐怕这事,就不是一声的了。
沈维先越想心里越没底,时不时地看着麒麟阁内这一行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知不觉天色晦暗下来。掌灯时分,那义士一行人早已在客房各自安歇,沈维先叫过洪七,“洪七啊,你来。”
“诶!来了,老掌柜!”洪七应承道。
“那义士一行可曾在房中?”
“嗯……应该是都在,我看那些随行的人,有熄灯的,但那义士的灯还亮着呢!我方才拾柴火到后房去添把火,打远看,他屋子里通亮通亮的……”洪七确定地说。
“到了这般时候,也没叫些吃喝?”沈维先看着麒麟阁里上座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便关切地问了问洪七。
“没有,自打午间吃了酒菜,我看他一人在房中,一下午也没有什么动静……”,说着,洪七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沈维先,“掌柜的,要不要我去问问他吃点什么?”
“……”,沈维先举起右手,示意洪七不必,少顷,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洪七,你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酒菜,菜品你看着安排,要多些青菜,少一些油腻。要增加一些糖口,盐口淡一些,中午的烈酒不要再上,换一些温和的米酒来,”沈维先边嘱咐,边整了整衣冠,向后房走去,“一会做好了,直接送到那义士房中来。”
“明白,掌柜的。”洪七看着沈维先走去的背影,情绪并不十分高涨地应承着,他似乎感觉到了来自老掌柜身上的某种低沉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他的身上乃至整座麒麟阁,可是他又讲不出缘由,只是有种莫名的怅惘,令他心里无有了着落。
早秋的麒麟街人气并不喧嚣,八月十五的庙会过后,人们再无有夜间闲游的气力,日渐萧索的秋风乍起,吹得夜幕下的麒麟街店幡摇曳,一阵零落之感从这青光冷月的悠长街道中流淌而出,夹裹着月色的凉意,在秋风的裹挟之下倾泻而去,带走了烟火气,也带走了家家灶火中那仅存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