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依稀的月色,吴川来到了水库,看着周围黑魆魆的,让人瘆得慌,似乎就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嗓子眼边剧烈心跳的声音,时不时倒有几声蛙鸣与蝈蝈等的多重唱,从夜空的星星身旁穿过,山风摇晃着树梢的叶片,周围看起来十分静谧,却又未必平和,同时有些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钟馗提着枷锁正慢慢围拢过来。
已在水库边徘徊一阵子了,等到真正临门一脚的时候,吴川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恐惧,扯住自己的双脚,想来想去还得自己给自己壮壮胆,追着他“就试一回”的话音,只听到“咕咚!”一声,水花被溅起老高,又落了下去,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画着数不清的大小问号,交错在水面,好像都一脸惊奇的在向他发问,“你倒是要干嘛呐?这是要自杀吗?还真是不知死活嘛?都为什么呀?……”
随着翻起的水花,他全身被一阵阵的激灵包抄过来,那清凉凉的刺激,一下子,好像自己整个脑瓜子,忽然的被拉开了一道闸,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许多,“哎呦呦,妈耶,我这是不是聪明人,办了糊涂事啊!乖乖滴,真是自己嚯祸了自己个。”
但这一刻,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世间也并无后悔药可吃,之后,他只能拿自己的身体健康,为这小刀一试去买单了。
以身涉险,果不出然,第二天,他就开始畏寒发烧,从头疼,到胸痛,再到腹泻,呕吐,找到农场卫生所开了退烧药,可药劲一过,盗汗一干,就又烧起来,大热天里,盖上厚厚的被子还是冷的打哆嗦,再后来,疼痛感蔓延到浑身,只钻到骨头的缝隙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止不住的抽搐,痉挛,在床上来回翻滚,痛哭流涕的惨叫嘶嚎,也并不能减轻半分痛苦。
这会他的意识还是百分百清楚的,当下这从未有过的疼痛,让自己算是全明白了,啥叫痛不欲生,原来是自己举刀给自己扒皮拆骨呀!唉,为了逃出心里的魔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太傻了。
所以,看来打败自己根本不是别人,还是怨自己,自毁前程喽。
肠子都悔青了,后悔的话念了一万遍,也没什用,既不能减缓疼痛,也没法改变现状,唯一能够得到的好处,是提前告假,结束华乾的调研,一个人卷起铺盖,回家养病。
赶巧的是,从华乾回家第二天,窦清看到床上痛苦抽搐,呻吟的吴川,一时急火又上来,比预产期提前了三周发作,也被送进了产房,剖腹产生下了老二,就是后来的窦含,因不足月,体重过轻,在保温箱里住了三个多星期。
两口子都不得已,只能说好话,找来了各自的姐姐照顾。吴川也硬是拖到窦清坐完月子,他才渐渐的好转。
而家里几乎所有的担子依然落到窦清一个人,单薄又瘦弱的肩膀上,她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每天披星戴月,愁眉不展的,她拖着老大,怀抱老二,从城市的东头赶往西头,上下班,托儿所,菜市场,家里的灶台,连轴转,就像她是一台开足马力的车床,只能不停的旋转。
她看着怀里呱呱待哺的窦含,还有身旁抹泪叫妈的老大,除了奔跑,还是不停的向前奔跑,而且是在一条没有服务站的高速公路上,开着缺油的老式拖拉机。
在快发疯,崩溃的边缘,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奈至极的,她也时时在悔不当初中,煎煮这乏味,又难挨的日子。捋不清自己怎么就嫁到这样的家里来,等于是把自己丢进了火坑,陷入这水深火热当中。
可是,可是呀,时光既不能倒流,也不能改写,更没有治愈后悔的药可买。
眼见着心里淌血,却是无药可医。